出租屋的客厅狭窄、拥挤，四周堆满了凌乱的杂物。墙角的旧衣柜上，摆满了母亲常用的药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药味和老人特有的气息。
母亲的病榻就放在客厅中间，她微闭着眼，神色疲惫，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沉寂。
我站在母亲病床旁，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心里一阵酸楚。自从她瘫痪后，这狭小的出租屋就成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全部世界。没想到，这个夜晚，会成为我与妻子之间的分水岭。
“我受够了！”妻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沉默。她站在客厅中央，正气冲冲地往旅行箱里塞衣服，表情里满是怒气和决绝。
“你做什么？”我愣住了，眼看着她一件件地收拾着行李，心头的震惊让我一时语塞，“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她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受够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日子？我每天伺候你妈，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要离婚！”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脑子嗡嗡作响。她怎么能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这些日子虽说辛苦，但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努力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妈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没办法啊。弟媳妇还在上班，你退休了，不你伺候谁伺候？”
“护工？你每个月出三千块，你弟弟一千五百还从你爸妈卖房的钱里扣，这些我都忍了。现在倒好，他看到我退休了，就直接把你妈送到我们家，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你觉得这公平吗？”她猛地把手中的衣服甩在地上，眼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她的话像一把刀，刺中了我的软肋。我知道她说的没错，弟弟确实把大部分的责任推给了我，可是，母亲是我和弟弟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弃她不顾。
“可是……”我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们毕竟是她的儿女，妈现在这样，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你看，我已经尽量在分担了，难道你就不能再忍耐一下？”
“忍耐？我已经忍够了！”她激动地打断我，手指着母亲的方向，声音里充满了厌倦和疲惫，“你自己伺候吧！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已经退休了，本来想着我们可以好好享受一下晚年，结果呢？你弟弟把你妈送来，你就没一句话地接了下来，还叫我忍耐？我凭什么要忍！”
我看着她的脸，心里一阵慌乱和无助涌上心头。她的愤怒如此真实，像一堵墙把我死死地压住。我从未想过，她会因为母亲的事提出离婚。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难道这段婚姻会因为这些而走到尽头？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只剩下母亲微弱的呼吸声。我看着妻子熟练地将衣物一件件装进行李箱，眼里满是困惑和不解。
她真的要走了吗？她真的会这样抛下我和母亲吗？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差，父亲在外打零工，母亲独自一人在家照顾我们兄弟俩。
父母从小对我们要求很严，尤其是对我，作为家中的长子，父母总是告诉我：“长兄如父，你要比弟弟懂事，以后也要多照顾弟弟。”
这些话深深刻进了我的心里，我时刻提醒自己，要承担起作为哥哥的责任。
初中还没毕业，我就因为家里经济困难辍学了。父母希望我早些挣钱，帮家里分担负担。于是，我进入了附近的工厂，做着各种琐碎的体力活。
工厂的工作很苦，每天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体力，但我从不抱怨。因为我知道，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必须撑起这个家。弟弟那时还在念书，我心里一直记挂着父亲的嘱托，想着要为他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
后来，我遇到了小梅。她是厂里的会计，温柔体贴，对我总是很关心。
我们很快确定了关系，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后的生活虽然简单，但也充满了幸福。
小梅总是说：“咱们虽然没多少钱，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是啊，那时的我也深信，幸福不过如此。我们一起努力，攒钱买了房子，生了儿子，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也算安稳。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矛盾开始慢慢浮现，我对家庭的责任感驱使我不断地帮助弟弟。
弟弟工作不顺，我偷偷从家里拿钱接济他；弟弟结婚，我毫不犹豫地拿出我们多年的积蓄，给他买了房子。
小梅对我的这些行为很不满，她多次劝我：“你已经帮他很多了，他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咱们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我知道她说得对，可是，每次看到弟弟可怜的样子，我就无法袖手旁观。
随着时间过去，矛盾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尤其是在母亲突发中风瘫痪后，问题彻底暴露了出来。
母亲的病需要长期照顾，起初我们请了护工，但费用很高。弟弟出不起钱，便提出从父母卖房的钱里扣除他的那部分。
结果，没过多久，他竟然直接把母亲送来了我家。小梅对这件事极为不满，她本以为退休后可以好好享受生活，没想到却要每天伺候瘫痪的婆婆。
“我还以为我们能享几天清福，结果呢？你弟弟一走了之，你就心甘情愿接下所有的负担。你有没有想过我？”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似乎压抑了太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话。是啊，我的确忽视了她的感受。我一直以为她会理解我，理解我的责任，理解我对母亲的孝心。可我忘了，她也是个普通人，也有自己的期望和生活。
“我知道你辛苦……”我声音低沉，试图缓和她的情绪，“可我也是没办法，弟弟那边……”
“别提你弟弟了！”她猛地打断我，眼里充满了怒火，“他什么都不管，出了一千五百块就觉得自己尽了责任，剩下的全压在我们头上。你也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计较，你以为我就能承受得住吗？”
她的手停在行李箱上，疲惫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已经退休了，本来想着我们可以好好过过自己的日子，可现在呢？你妈一病，所有的重担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你弟弟跑了，但我不能跑，我是你老婆，我得跟你一起受罪，是吗？”
我无言以对。她的话像一把利刃，刺得我心口生疼。我从未想过，她会要离开我。
“你真的要走？”我声音颤抖，心里一阵慌乱。
“是的，我受够了。”她的语气不带一丝犹豫，动作也愈发快了。
我慌了，冲过去试图抓住她的手腕，想让她停下来：“你不能走，咱们还有儿子，还有家，你要走了，妈怎么办？”
她冷冷地甩开我的手：“你自己伺候吧，反正这是你应该做的，别忘了，我是儿媳妇，我没义务伺候你妈。”
我呆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眼睁睁看着她把行李箱拉上拉链，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没有一丝留恋。
她推门而出，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怔怔地站在门口，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她的离去而崩塌。母亲在床上轻微地咳嗽了一声，我猛然回神，转过身看着她，她那双无神的眼睛依旧望着天花板，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我试图挽回这段婚姻，于是打电话给儿子，想让他劝劝他妈妈。可没想到，儿子竟然站在她那边。
“爸，妈说得没错。这些年你为叔叔做了太多，妈的感受你从来没考虑过。她已经很累了，给她点时间吧。”儿子的语气平静，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我心上。
我终于意识到，或许这次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独自照顾着母亲，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艰难。我一边工作，一边伺候母亲，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家里越来越乱，母亲的病情也越来越重，生活质量急剧下降。
每个夜晚，我躺在床上，脑海中回荡着妻子离去时的背影，心里充满了不解和愤怒。我恨她为什么要抛下我，恨她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会儿。可更多的时候，我又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试图打电话联系妻子，却总是无人接听。儿子也渐渐疏远了我，我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母亲的病情日益加重，我独自一人无法应对，心中的迷茫和恐惧愈发浓烈。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撑得下去。
有时候，我会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心里充满了无尽的孤独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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