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大陕北》是作家姬晓东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大陕北》讲述了从民国十八年陕北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之后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20年时间里，米脂县马氏庄园“光亮堂”地主马瑞琪与榆林城“通天苑”资本家万友善，以及他们的儿女马伯雄、马苗与万仙如、万星明、万向明之间的恩怨情仇、爱恨交错、生意竞争、利益博弈、信仰重建的故事。从他们身上能看到陕北人民荣辱兴衰的苦难史和顽强不息的奋斗史，更折射出中国共产党在陕北地区波澜壮阔的革命史。
姬晓东，虎年生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始热衷文学和新闻写作，偶有作品发表。进入二十一世纪，著有长篇小说《旱码头》《记者》《县长升迁记》《王贵与李香香》《南泥湾》《沙城》（上部）等。曾编导电影《美丽村官》《王贵与李香香》。
７１
杨家沟的选民们，人人捏着一颗黑豆排好了队，正准备开始投票。会场上突然出现了叫停声，把全场镇住了。顺着声音寻过去，发现是光明堂堂主马拥护。
“马拥护，你想干甚，破坏选举吗？”李四走到马拥护跟前，恨不得一拳干倒他。
“谁说我要破坏选举，我要毛遂自荐。懂不懂，战国时期，秦军包围了赵国都城邯郸——”
“在你们马氏庄园选区，你咋不自荐呢，这会儿毛遂自荐，晚了。”主持人拦住马拥护的喋喋不休，说。
“那会儿是我没想好，这会儿我想好了，我也要为民主政权出把力。出力你们不要的话，还讲甚民主？”马拥护拉着驴脸排侃。偷眼打量全场，发现目光都聚焦到自己的身上，得意劲油然而生。
主持人向万仙如等县区领导请示，领导们紧急商量，既然是试点，就批准了出现的新情况。“好吧，这位选民有如此热情，经上级组织批准，破格同意毛遂自荐的他成为候选人。”主持人说着，让下面的工作人员，在马伯雄旁加了一个板凳和一个瓷碗。
选民们排成一串长队，顺序走到七个候选人的身后，“当，当”，每个选民在三组候选人后面，庄严地分别投下一颗黑豆。马拥护紧张地竖起了耳朵，从身后“当”的声响中，辨别黑豆是否进入自己的碗里。他是一个投机主义者，今天的毛遂自荐，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在马氏族人里选举，他起先还信心满满。前年杨家沟闹红，是他进城搬来国军，吓唬穷鬼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侵占的土地也没敢占一寸。族人们说，是马拥护先带李胡子们，挖了自家深埋的财宝和粮食，分田分东西，事情弄大了，才搬来国军，最后却又给国军交了保护费。再说了，国军整治苏维埃，是蒋介石在根据地统一开展的“围剿”行动，又不是在杨家沟的独立行动。
好几百人的投票，差不多持续了一个小时，主持人请监票人宣布结果，没出意料，三位当选议员的票数是压倒性的，让马拥护大跌眼镜的是，听到身后“当当”的黑豆响得欢，他才得了五票，而投完票用眼神跟他交流过的选民，至少有三四十人。
锣鼓喧天中，马伯雄等三名当选者走上台。李四代表选民表示祝贺，说今天你们光荣当选，是你们代表杨家沟的荣耀，也是沉甸甸的责任。他从兜里拿出三件器物，钢球、针线和一面镜子，说这是织女渠工地上使用的钢球，希望你们开会时，把杨家沟和全县的父老乡亲联系起来，团结得像钢球一样牢固；这是针和线，你们要为各阶层穿针引线，把大家的心聚在一起，把抗日民族战线筑牢；最后这件是面镜子，李四拿着反射出一道强光，照着台下的人，说你们要像镜子一样，办事廉洁清正，不丢杨家沟的人。这番讲话，是万仙如一字一句修改，他背下来的，有水平的讲话，赢得议员和选民们的刮目相看，鼓掌声与鼓乐声响成一片后，警备区剧团的节目开始了，将活动推向新高潮。
万众瞩目的米脂县第一届参议会在东街小学礼堂（大成殿）举行，包括候选、聘任议员在内，有二百一十名议员出席会议。在人们的印象里，能出席县里议会的人，该是拄着文明棍、身着长袍短褂或亮丽衣服，西装革履、皮鞋明光锃亮的人，哪想出席参议会的大多数人，扎羊肚肚手巾，穿千层布鞋。议员中，贫雇农和中农有一百七十三名，占了三分之二，你说他们该穿啥？
会议投票选举李鼎铭先生为米脂第一届参议会参议长，一位共产党员和无党派人士马伯雄为副参议长，另有九人为政府委员。会上，成立了县务委员会，由共产党、国民党和无党派人士组成了“三三制”新政权，马伯雄当选县务委员会主任，也就是此前称的县长。
这世界真是鬼使神差得令人捉摸不透。任县长担心马伯雄篡权，却在他逃跑后，马伯雄被民选担了此任。主任叫着拗口，按老习惯大家称马伯雄为马县长。马伯雄主持的县务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是研究落实参议会上提出的“抗战动员”“军民关系”“经济建设”“抗敌负担”四个议案。前两个议案很快有了结果，后两个涉及的是钱，落实起来较为棘手，讨论了一上午，说不出子丑寅卯，大家把难题推给马伯雄，看这位新官的本事。
谈论时，马伯雄喜欢把头仰起，似乎天花板上写了良策。现在要他说办法，收回目光苦笑，他说钱是这世上最难的事，都知道，边区各级政府的日子不好过，一方面日军加紧对解放区的扫荡，实行野蛮的“三光”政策；另一方面国民党顽固派采取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乘机对陕甘宁边区进行封锁，切断边区与外面的一切来往。八路军的经费本来不多，老蒋又停发所有的经费，这还不算，使上吃奶的力气，调几十万大军，对陕甘宁边区实行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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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编 | 王越美
审 核 | 张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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