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子库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这是《红楼梦》贾府三小姐探春之判词,隐喻暗示了她高品明智、舛命霉运之际遇。

《红楼梦》书中,三小姐戏份不是很多,然每一次出场几乎皆浓墨重彩,无不昭示探姐之品学兼优、智慧通达。

三小姐首秀,是《荣国府收养林黛玉》一回,接迎黛玉来府时。在阆苑仙葩黛玉眼中见: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为何见之忘俗,盖因三小姐之掣签乃是“倚云栽”的“瑶池仙品”“日边红杏”。由此可见其惠质仙品,非池中物、俗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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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元妃省亲,探春为园势巍巍、万象争辉之诗,自是言志明心,且贵妃“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传于外厢”(十八回),足见探春于贵妃心中之誉之位。

当然,此皆人为定义,有渲染烘托之嫌。然观探春之言行举止、琴棋书画,确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

而探春之智之品、之才之能,非一掣签及元妃之誉而能窥全豹,实在是日常之作为而践行。权且书中循迹,一一道来。

大观园,是皇亲国戚权势权威的标识,是曹老先生披阅十载砌筑的千红万艳之乐园,是释放天性、品味人生之净土。而三小姐探春,便是这园中最璀璨的绽放。

秋爽斋之阔朗大气,最是体现探春个性品位。贾母、刘姥姥等人畅游大观园、小憩秋爽斋,展现在眼中的是: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摆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阁》,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后檐下的梧桐也好(有梧桐栖凤之意),就只细些”(第四十回)。整个摆设,高品、端庄、大气、豁达、开阔,更有“不取工细、意似便已”之米芾《烟雨图》以及颜真卿“大气磅礴、雄强壮美”风格之墨迹点缀衬托,足可见探春之勤修身、大格局、高品位。

替代凤姐管理大观园兴利除弊,最是展示探春志明智慧。兴利除宿弊,可谓大刀阔斧、机敏果敢。坚持给母舅过世赏银守规矩,维护制度的延续和常态;蠲了学里和买办的月银,规避了重叠福利的粗放管理和盲目铺张;盘诘吴新登媳妇内务,显现了王公小姐“新官上任”的威严和尊严;实施园林管理承包制并责、权、利清晰明了,规范了人浮于事、高高挂起的散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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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此番系列作为,用当下用语,便是盘活了闲置资产以增值,拉动了内循环经济活跃以增效,调动了人的积极性以增势,削弱了内生矛盾激化以增速,重置了整体布局有序有效以增强。使得荣国府在死而不僵中增添了一丝活力,确实具有很深刻的政治意义、经济意义和社会意义。

身份角色定位与转换,最是昭示探春才高力能。结起海棠社,让光阴虚掷、闲事多生之无聊日常凭添生动盎然意趣,众芳诗才雅韵得以飞扬飘逸,未负 “天上人间诸景备”之园中美色,实是发起人角色。友善、翼护下人,宝玉代买的“轻巧玩意儿”“把我喜欢的什么似的,谁知他们都爱上了,都被宝贝似的抢去了”(第二十七回),与下人友爱如家人;自嘲“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第七十四回)护下人自尊于万端,所以才有王熙凤“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之慨叹,对比迎春之于司棋,惜春之于入画,探春妥妥的敢担当、负责任霸道总裁CEO。

解王夫人被贾母委屈之围,实为明辨是非、心思缜密之有心人。至于对待生母赵姨娘,探春在怨其不争同时,更是用心良苦,讨好贾母,讨好王夫人,友善兄弟姐妹,提升自身能力,所有这些,都是“曲线救国”式保护赵姨娘,因此有了“平儿笑道:‘我只怕又伤着一个好人的体面。我可怜的是他,不肯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说着,把三个指头一伸。···便知他说的是探春”(第六十一回)。因此,探春之于赵姨娘,实在是明怨赵姨娘、暗护生身母、“爱你在心口难开”了。

面对抄检大观园时之舌绽惊雷,最是说明探春人间清醒。因为绣春囊,王夫人责成凤姐等抄捡大观园。

表面上看,似乎本次抄捡只是针对有伤风化之生活问题,然细究起来,却含深意深度。是王夫人稳固权势、树立权威之权力整合,是凤姐借势旁观、以退为进重树威信,是对大观园前期管理实际效果之检查验收,是贾府管理者内耗、下人不安分以致衰败之剪影,是朝廷抄捡宁荣二府之预兆和预演。针对此残酷现实,探春心知肚明、勇敢面对。“遂命丫鬟秉烛开门而待”,且凄然喟叹: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说着,不觉流下泪来(第七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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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必先腐,而后生虫。穿越时空,历史和现实证明,堡垒大多都是从内部攻破,便是此意。探春借抄捡之际,以振聋发聩之言,敲响了贾府即将面临灭顶之灾警世钟,可谓人间第一清醒。

然而,即便是“才自精明志自高”,但生于末世,又是庶出,冥冥之中注定了其命运不济。那个时代,那样的家世,庶出且又女儿身,探春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尽管书中铺陈在我们眼前的是“瑶池仙品”,终究摆脱不了“千里东风一梦遥”的凄惨命运。人不可逆天改命,但可以顺势谋运。然探春出类拔萃之才气、志气、义气,却败给了运气。才气横溢偏遇宝钗、黛玉而难出彩;志气高远却又独木难支缺少同盟军而使改革昙花一现;义气干云仅能得到身边下人的支持和拥护。如此奇女子,最后落得个“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虽然悲其命殇,哀其运夭,虽然未知曹老夫子怎样导演探春结局之详细,然而,无论是和亲为王妃,或是远嫁于海门,探春必将凭其智明,倚其品极,不负精明才智,不负瑶池仙品,必定能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

文中所言皆望文生义、肤浅短视,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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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子库,男,内蒙古赤峰市人,现居辽宁省铁岭市。中共党员,高级政工师。现供职于中国能建东电一公司(NEPC)。《青年文学家杂志社》理事;“中国诗人作家网”签约诗人、终身会员;《世界文学》签约作家。作品多有被多家纸刊及网媒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