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壹:我的那个“怕死”的爷爷,成了遗体和器官捐献者丨四川红十字“三献”事业分享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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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壹:我的那个“怕死”的爷爷,成了遗体和器官捐献者丨四川红十字“三献”事业分享会

封面新闻记者 周家夷

前言

2023年2月10日,四川著名曲艺家、国家一级编剧严西秀老先生病逝。去世前,严老留下遗愿,捐献他的遗体和眼角膜,用于医学教育、科学研究和救治失明患者。怀着对严老的感激,2024年9月13日,我们在四川红十字“三献”事业分享会上邀请到了他的孙子严壹先生,来分享他的视角下爷爷的故事。

大家好,我是严壹,一名遗体和器官捐献者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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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壹

在中国人传统的认知里,死者的遗体总是被赋予许多超然的意义,需要被敬重、瞻仰、怀念、直至入土为安。在许多民俗观念非常保守的地区,甚至遗体火化也成为了一种对生命的“不敬”。

在这样的社会观念下,器官捐献、遗体捐献似乎成为了一种非常令人抗拒的选择,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我们所爱的亲人,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总会以一种英雄主义的崇高视角,去看待这些捐献者,因为他们以某种自我的牺牲,选择了我们不敢为之的生命路径。

因此,不管是遗体捐献者还是器官捐献者,他们在世人心中是高尚、利他、甘愿牺牲、不惧怕死亡的代名词。

但是,当我的爷爷严西秀成为遗体和器官捐献者时,我完全无法将他和“无惧无畏”这个词联系起来,因为我记忆中的爷爷,其实是一个很“怕死”的人。

每当他生小病的时候,就会特别紧张,买一堆药挨个吃,幻想第二天就能痊愈;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自己找一些偏方,幻想着自己能久病成良医;当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如以前时,“疯狂”网购保健品,以至于花了很多钱买回家一大堆三无产品;当感觉身体似乎出了大毛病时,自己却讳疾忌医,不敢去医院检查自己身体的真实病况;当他在临终关怀病房的最后一刻,还在哀求医生给他一剂最后的强心针……

他生前所表现出的对于死亡的焦虑与恐惧,其实很难与遗体和器官捐献者联系到一起。但是一些事情,让他改变了想法。

记得爷爷第一次脑梗,因抢救及时可以说是“死而复生”。那时他应该感受过死亡,在住院期间,他把我和爸爸叫到跟前,非常严肃地交代他的遗嘱内容,其中对他遗体的捐赠尤为细致,也表明了他对这个决定的坚定态度。“鬼门关”里走一趟的人,可能更加明白生命的意义,也更加明白活着的意义。

有时候,我们可能会潜意识地认为,遗体和器官捐献者们都是视死如归,无惧生死的英雄,但在我眼里,他们可能像我爷爷一样,和大家一样,都是害怕死亡的平凡人。

让遗体和器官捐献者高尚的,并不全是捐献带来的社会功用,而是他们生前面对死亡,所作出的选择:选择和自己的恐惧战斗,选择和传统观念战斗,选择和死亡本身战斗。

我的爷爷生前是一位编剧、作家。他曾在自己的《感受死亡》一文中发问自己:“面对死亡是多一些感情色彩呢,还是多一些理性思考呢?” 我想,捐赠器官和遗体,是一种理性思考后作出的感性选择。

理性角度下,哪一个中国人不希望自己的遗体能入土为安呢?但爷爷也曾说:“人的死亡就是贡献,是一个人对别人、对社会的最后贡献。人一死,火化成灰,骨灰撒在土地上,回报大地的恩赐;骨灰埋在大树下,回报生命的绿色。” 当对生命的奉献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此时,才明白,爱就是生命的本质意义。

我的那个怕死的爷爷,成为了遗体和器官捐献者。

他的眼角膜帮助两位年轻人重见了光明,一位三十岁,一位十五岁。我要感激他们让爷爷能够继续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五彩斑斓。

此时,爷爷的躯体可能正躺在某个医疗研究机构的课堂上,成为了大体老师。身边围满了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或许就是今后为我们驱散病魔、拯救生命的人。

在爷爷的影响下,我也希望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目前,我正在积极学习临终关怀及适老化领域相关知识,希望在未来更加深入地参与临终关怀及遗体和人体器官(组织)捐献的义工活动及传播工作中。

最后,我想说,爷爷怕死是为了自己,捐献遗体是为了我们。

这一份生命的爱触及永恒!这一份精神不死永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