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枫,雪枫,你不该走,我还有好多话没给你说!……雪枫,雪枫,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改变都没有机会”
1940年,邓颖超收到了一封来自彭雪枫的信:
“特向大姐郑重声明,我个人的问题并未解决,海阔天空,独往独来,岂不惬意?已经老了,已经老了!”
彭雪枫,1907年的9月9日生于河南镇平,自幼家境贫寒,但是在祖父和亲戚的帮助下,彭雪枫还是有了读书的机会。
彭雪枫十4岁离开祖父,前往天津投奔伯父彭延庆,他的伯父也是一名教师,在伯父的帮助下,彭雪枫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南开中学。
在南开中学求学期间彭雪枫的见识和阅历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高,尤其是对各种进步思想的认识都提高得非常快。
1925年,彭雪枫开始接触共产主义思想,在此期间,他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包括但不限于《新青年》、《共产党宣言》,还参加了一系列的学生运动,建立了育德中学学生自治会,被选为会长。同年6月,同学枫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
1929年6月,被派往烟台做兵运工作,10月发表了《烟台纪行》,12月前往烟台福山做农运工作。
1930 年起历任红军第一方面军师长、师政委,中央军委第一局局长等职。1932年参加了宜乐战役,8月,粉碎了二师师长郭炳生的叛变阴谋。荣获"红星奖章"。
1933年5月,调任红三军团四师政委。
1938年9月,创办《拂晓报》,后改为《雪枫报》。历任八路军总部参谋处长兼驻太原办事处主任、新四军竹沟后方留守处主任、豫东游击支队司令员兼政委。
1940年8月,八路军三三四旅新二旅与六支队合编为八路军第四纵队,彭雪枫任司令员。
此时已经33岁的彭雪枫还没有结婚,他的婚事已经成为周恩来、邓颖超、朱德、彭德怀等人最关心的一件事情了。
正是由于看出了大家对自己的关心,彭雪枫才写了这样一封信。
就在他发出这封信的第2年,他认识了将成为自己妻子的林颖。
林颖,湖北襄樊人,父亲从小让她读《女儿经》、《烈女传》等,希望她将来可以做一个体面的少奶奶。
但是林颖儿任性、倔强,对四书五经中贬低谩骂、束缚妇女的内容非常反感,不愿背书,如此受了不少的惩罚。
上了中学之后,她看小说入迷,喜欢上了巴金、鲁迅、冰心等人的作品。
“七·七”事变后,她和同学们一块上街游行,焚烧日货,募捐筹款,慰问抗战伤兵。
因此,她被父亲禁足在家中,为了约束女儿的任性,一向文静贤良的母亲强令女儿跪在地上使劲抽打女儿的耳光。
但是林颖依旧不屈服,任凭母亲打她。母亲气得跺脚骂道:把这孽障带到乡下关起来!
林颖绝食抗争,家中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由她而去。
这下子她如同出笼的小鸟,倍觉天空辽阔,自由珍贵,她立即报名参加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三个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到了抗日根据地之后,她不愿意唱歌跳舞,她坚决报名到基层去做妇女工作,越贫穷、偏僻、落后的乡村她越想去,她要在解放妇女的斗争中,实现自己彻底解放的理想和命运。
有一次,彭雪枫宴请来参加抗战的同学们吃饭。
这是两人第一次相见,林颖非常的好奇,这位赫赫有名的抗日将军是什么样的人?
在林颖的眼中,雪峰英俊帅气高阔的胸膛,明亮的双眸,鼻梁笔挺,动作利落大方,一点也不像威风凛凛的将军,而像是一个温厚的兄长。
彭雪枫的话不多,但是非常的热情:你们在国民党地区,坚持抗日宣传,受到百般压制,吃了很多苦,现在你们来到了根据地,是回到家,回到党的怀抱中来,可以痛痛快快、自由自在地抗日、干革命了!今天特备饭菜,请大家一聚,表示祝贺和欢迎!
这些话让林颖内心感到了暖意和激动。
彭雪枫的讲话知识分子听着觉着深入浅出,入情入理,非常有见解,非常有文采没文化的老乡和战士们,都是听着频频点头,感觉句句都能听得懂,觉得句句都有味儿带劲。
这样通俗易懂雅俗共赏的讲话,没有深厚的理论基础,没有文化修养和丰富的群众工作经验,是无法讲出来的。
林颖是做妇女工作的,很多的老百姓提起彭雪枫的时候都是竖起大拇指,久而久之的,彭雪枫的形象在林颖的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不过此时的林颖还没有心情谈情说爱,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他的工作上。
刘瑞龙
有一天,林颖到行政公署开完会,刚要离去,行政公署主任刘瑞龙叫住林颖:
“小林,我问你一件事,你认识彭雪枫师长吗?”
“当然认识!”
“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印象很不错!”林颖接着说道:“第一次见面就留下待人特别真诚、亲切的感觉;第二,他对老乡,对战士平等、尊重,没有大干部的臭架子;第三是有文才,有水平,作报告不拿稿子,可记下来不用润色,便是一篇好文章,有理有据,有情有感,富有鼓动性和说服力!”
刘瑞龙熟悉林颖的性子了,她泼辣、大胆、快人快语,从不转弯抹角,不论什么,她都会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理解和印象,不管这个人是谁,所以他才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林颖,我可是已经向彭师长介绍你了。”
“小林啊,我把你的倔强,你的个性和理想都向彭师长介绍了,他乐意和你建立联系,先嘛,通通信,然后接触接触加深了解,看看他能不能与你成为理想的爱人。”
“什么,和我交朋友?”
所谓的倔强就是,林颖对于那种嫁给领导干部后便不在实际工作,然后做花瓶的行为感到可悲可叹,于是她在多种场合下曾经发下毒誓:绝不与此类人为伍,绝不当官太太!
听着老领导说的话,林颖非常的高兴,她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兴奋。
彭雪枫是她内心非常尊敬和爱慕的男子汉。他是远近闻名的抗日英雄,他有着出众的相貌,非凡的才干,如果能做他的伴侣,应该是件非常幸福美好的事。
这个时候她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发下的毒誓了。
不过,很快阴影就冷静下来重新找回了自己她想着,如果自己嫁给了彭雪枫那么自己只能当妻子,当孩子的母亲,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独立人格的追求。那么自己所追求的妇女解放运动就失败了。自己当年在家中所受的委屈岂不白费了,依然走向依然自己母亲的老路,生儿育女,夫荣子贵……
想到这一切,林颖不寒而栗,于是她回答道:“我愿意与彭师长通信,像一般朋友那样,因为我确实尊重他,坦白点说,也确实喜欢他的英俊、洒脱、才识和气度。但是,尊敬不等于爱情,喜欢也不等于爱情,这里有质的区别。我还不太了解彭师长,等我们接触一段,看看彼此感觉能否一致而定吧!结婚,毕竟是终身大事,如果双方不能理解,没有爱情,我宁可把这一荣幸让给更幸运的姑娘。”
刘瑞龙了解林颖,他也了解彭雪枫,在他看来彭雪枫对自己的要求特别高,那么对于自己恋人的那么要求当然也不会低。肯定希望对方才貌双全,既有妻子的温柔,又有战士的豪气。既有女性的灵秀,又有共产党人的理想……
因此,刘瑞龙刘主任认定彭雪枫不打算解决个人问题是假,不愿意降低标准才是真的。
刘瑞龙猜想林颖这位不同寻常的姑娘应该能符合彭鹏雪枫的理想。
过了没多长时间。林颖收到了一封来信,信上寄信人写的是新四军第四司令部,林颖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马上脸就红了,心跳也加快了。
林颖打开信纸:“我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共产党员,有许多缺点,很需要一位超过同志关系的同志,更多地了解我,才能更多地帮助我,也才能更多地相互帮助。”
“有时间,我们需要长谈……”
林颖害怕自己为彭雪枫完全倾倒之后,会像是攀援大树的青藤,再不愿离开感情丰富、多才多艺的丈夫,不愿去困难重重、问题累累的穷乡僻壤拼搏。
于是她决定找彭雪枫好好谈谈。
彭雪枫听着林颖讲述自己接到信后的喜悦、幸福以及顾虑和犹豫,喜欢上了林颖的灵秀、聪慧,更喜欢她的豪爽、落落大方,大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感慨。
林颖接着说道:“彭师长,你了解我的家庭,表扬我一个高楼小姐,能放弃舒适生活到敌后受苦,没日没夜做妇女工作,你并不完全知道什么是我的动力。当然,抗日救国,这是第一条。这第二条,是我自己的痛苦经历。”
“我总是牢牢记住被打耳光的情景,告诫自己:必须有我的生活,有我的事业,有我的追求。我不能走母亲那条道路,所以我到根据地来,不愿再跳舞唱歌,决心妇女工作。这几年,也有不少同志给我写信追求我,但是只要这方面有点不尊重我的人格和事业,我便坚决不允。现在我唯一的担心是,倘若我们结婚后你就要把我调到师部来工作,我只有放弃妇女工作的事业,自己再也不会有什么发展。平心而论,部队适合女同志的工作并不多,我担心久而久之,我会成为羽翼下不再能飞的小鸟,成为你大树下不再能经风雨的小草,成为你的花瓶、摆设,真正是弃之可惜,放之无用的玩物。”
林颖的一席话,让彭雪枫振聋发聩,他被震惊了!
彭雪枫过去只是知道林颖豪爽、热情,从没有想到林颖有如此的性格。以前他只是喜欢林颖的纯洁和坚定,现在他更是被林颖的性格和追求而倾倒!
这才是他彭雪枫想要追求的革命伴侣。
“林姑娘,我们结婚吧!我绝不干涉你的工作,不把你调到身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要你给我写信,只要我知道,不管我走到多么遥远的地方,有一位美丽的姑娘,一位坚强的同志,一个有理想的女性惦记着我,始终与我志同道合,为着一个共同目标努力奋斗就足矣!”
彭雪枫是一个守信的大丈夫,新婚第二天清晨,林颖就踏上了工作的岗位。
她没有想到自己新婚第二天的分离让自己有些失魂落魄,但是她不愿意让彭雪枫看见自己的软弱。
直到前面拐弯再也看不见村庄的时候,她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到自己亲爱的丈夫,然站在村口,看见他转过身,又高高地扬起了胳膊,对她喊道:一路保重!
两人共同生活的政治基础就是“我们忠诚坦白之对于爱,一如我们忠诚坦白之对于党。”
婚后,两人一直靠着书信联络,林颖始终坚持在基层工作的第一线。
有一次,几位部队的领导绕过了彭雪枫给林颖办理了调到彭雪枫部队的手续,但是遭到了两人的齐心反对。
结婚后的头几个月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连彭雪枫自己都在信中幽默地说:“这恐怕是古今中外所不多见的吧!”
后来林颖还是被调到了彭雪枫部队所在的县工作,但是林颖依旧跑到离师部最远的地方蹲点。
彭雪枫理解她不愿意当官太太的心情,也十分尊重妻子在婚后要求自主自立的决心,也同意妻子出外工作。
他说:“我觉得夫妇之间,那种庸俗低级的趣味主义的态度和习性,并不能维持夫妻关系良好友爱于长久,而应相互采取一种严师益友爱侣的态度和习性,方能保持永久。”
在日常工作生活中,彭雪枫也同样严格要求林颖,她常对林颖说,你出生于剥削阶级家庭又是首长的家属,在物质生活方面千万不要特殊。
有一次林颖丢失了一支钢笔,有位领导同志知道以后,把公家的一支钢笔送给了她。林颖因为工作的需要也就收下了,但是彭雪枫知道以后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不能占公家的便宜,于是他用自己的稿费为林颖付清了钢笔钱。
对于此事林林颖回忆说:“尽管我们相处的时间是短暂的,但你的优良品质,艰苦奋斗的生活作风,却给我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你对我的许多教言,始终是鞭策我,鼓舞我不断前进的力量。”
两人靠着书信传递感情,从 1941 年 9 月至 1944 年 7 月,在不足三年的时间,彭雪枫写给林颖的信就有80 余封。
两人的书信来往,总是彭雪枫写得多,每次信封都是鼓鼓的,但是林颖的回信往往都非常短,常常是薄薄的一片。
彭雪枫在信中经常批评她信写得“太简单”、“太抽象”,甚至埋怨她说:“最急人的是久不接你的信,最恼人的是总不见你的长信!”
1945年1月,两人已经结婚三年了,可是林颖仔细算了算,夫妻团聚的日子满打满算,都不到半年。
林颖非常惦念自己出生入死的丈夫,他珍藏着彭雪枫给他的每一封信,每一张便条都按照收信的时间,一张一张叠在了一起,用针线钉装成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像规定好号似的从头到尾细细的读了一遍。
时间就在林颖思念丈夫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林颖终于等到了两人相见的时机。
这一天早上,林颖抱着自己的儿子回来看望,自己的丈夫。
等船到了以后,林颖却没有在岸上看见自己丈夫高大的身影。上岸以后,林颖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
邓子恢
“林颖同志,我告诉你,雪枫同志壮烈殉国了!”邓子恢政委沉痛地说。
“这是真的?!”林颖几乎惊呆了。
“去年 9 月 11 日,雪枫同志在河南夏邑里庄战斗中光荣牺牲了。”
“政委一定弄错了!”林颖匆匆摸出衣袋里的三封电报:“这是我生小枫前后雪枫发来的电报,都是今年的,他怎么会去年 9 月牺牲?”
张爱萍师长落泪了:“林颖同志,请您原谅,这些电报是我代雪枫拟的稿子,我们不忍让您在月子里过于悲痛!”
林颖走进了彭雪枫的灵堂,一看见灵台上彭雪枫含笑的一笑,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雪枫,雪枫,你不该走,我还有好多话没给你说!……雪枫,雪枫,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改变都没有机会……雪枫,你有儿子了,只是我们的小枫还没见过爸爸……”
在那些沉痛的日子里,林颖收到了来自国内外的许多来电,对她和孩子都表示了亲切的慰问,周恩来和邓颖超也来看望她们。希望林颖可以重新振作起来。
林颖把孩子托付给了邱一涵大姐照顾,自己又奔向了工作岗位,他决心把儿子养大,她要告诉自己的儿子,他爸爸是个多么好的人,永远也不能辜负他。
纪念那些为了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前辈们,纪念他们令人可歌可泣的爱情!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