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春天,意外重逢邻家少年杨柳,以为冥冥中会有一段美丽的情缘就此展开。记得青梅竹马的少年时光,我们形影不离,高中的时候,暗生一份朦朦胧胧的情愫,见面时彼此羞涩无言。再后来,他搬家了,听说考上了一所北方的大学。我没想到他毕业后会回到家乡。难道是我们缘分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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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久违了的杨柳却只把我当成小妹妹,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在白雪纷飞的北方。我看过她的相片,就放在他的床边,高高的鼻子,双眸如潭,淡淡的微笑,很美。杨柳准备在南方闯出一番天地后,才让女友过来。一有长假,杨柳就把时间消耗在南来北往奔驰的列车里。

有一天,杨柳突然失踪了。一个多月后只见他一脸憔悴,胡子长得吓人,听说他经常整夜地酗酒,他一定是出事了。我去看他,他叫我陪他喝酒。他喝醉了,像个大孩子似的靠在我的肩膀上哭得一塌糊涂。原来,他女朋友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他的心目中圣洁的女神去了天堂,再也不会回来了。

杨柳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过去的一切,画面像电影般在我脑海一幕幕重现。他们相识相恋于那所北方的大学,羸弱的她总在他最潦倒的时候出现,彼此已把对方当成此生的亲人。她明白他生活拮据,就约他一起给小学生补课,到快餐店当服务员。领到薪水,她却把自己的那一份悄悄地放进他的抽屉。好温馨的四年时光,快乐一起分享,忧伤两个人分担。毕业后,因为知道女友喜欢南方,他回南方闯天下,准备迎接他的新娘。可是,一个夜半长途,把他叫醒。当他风尘仆仆赶到时,他发现他的美丽女孩不见了,面前只有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杨柳喃喃自语:“我们约定一起来南方的。我答应带她去看海,在日落的海滩上携手同行;做两条热带鱼在水中愉快地漫游,不离不弃,永远永远……”

我也黯然神伤,每一段恋情,每一对爱人,都说要永永远远,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默默陪在他身边,静静地望着这个吸着烟的男人孤独的后背,却不敢伸出手拥抱他,好像那会触痛他的心房。我默默为他洗衣服,煲靓汤,煮好饭,收拾房间,然后静静离开。

他是一块冷冷的冰,叫我不要理他,趁早找个人嫁了。他的声音生硬而冰凉,。

我不接话,似乎在等待雪山融化,冰川成溪。我想用时间来感动他。

我说:“我不会去打搅你心中的女神,只是,在你心里的某个角落,给我留一个位置,行吗?”

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真是个傻丫头。”

那一次,我加班忘了钟点,等发觉时已经晚上8点,可宿舍里的电饭煲里还煲着我为他准备的汤,窗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我提着保温瓶,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冒着雨穿过几条街,才搭上公车。换了3趟车,快10点,才赶到他的宿舍。我都成了落汤鸡,可是保温瓶里的汤还是滚烫滚烫的。那晚回去以后我就开始发烧,起初以为吃了感冒药睡上一觉就会没事,谁知半夜,头痛得要裂开一样,全身烫得好像思绪都有些模糊了。我挣扎着,拨通了杨柳的电话。

他很快就出现,把我送到医院。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我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我窃喜:他终于开始关心我了。他开始和我出去,我们经常去江湾大酒店的咖啡厅,喝咖啡,听音乐。或者两个人站在江边,望着静静的江水。他说:“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看海,好吗?”我仿佛看见,幸福在向我招手。

我成了一个忙忙碌碌的小女人,每天来回奔走于城南城北,奔走在菜市场和厨房之间,乐此不疲。有时候,站在正午的阳光下仰望,突突然感到有些晕眩,幸福来得如此之快,我都有点不太相信。只是没想到,两年的等待,没有换来美丽的结局。

我出差一个月,感觉度日如年。归来时来不及梳洗,我便兴冲冲地提着一大堆东西往他的宿舍赶。可是,在他的房间里,我碰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在帮他整理床铺。我的眼角瞟见阳台上也晾着女人衣服。

我泪如泉涌,夺门而出。

一样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和杨柳坐在一样的咖啡厅,听着一样的音乐,气氛却很尴尬。

我问:“她是谁?”

他说:“她马上要成为我的妻子。”

我愕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装得那么深情!给谁看?”

他说:“她是她的妹妹!”

我更愕然:“哪个她?”

他语调升高:“那个她!她的父母让她来找我,她的父母,我的父母,让我娶她!娶那个她的妹妹!”

知道真相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可电话的那头他又来烦扰人心。他醉醺醺地说想见我,想娶的人是我。如果真的爱我,想娶我,何必等到喝醉不清醒时才说?

我说:“我累了,不想玩这个无聊的游戏了,我们说再见吧!”

那一头骤然鸦雀无声。然后,他幽幽道:“给我一些时间吧!我总不能让人家说我忘恩负义吧?”

我已经无法再等,一个只凭感觉却永远等不到的所谓的“爱”。可我面对着明媚的春光,双腿却不听使唤,忍不住坐上开往南边的公车,兜兜转转地在他楼下溜达了半天,也没有勇气摁响他的门铃。

徘徊中,我意外地又遇上那个女孩。上一次没有注意,只管自己伤心,这次看清楚她的模样,我突然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感觉。那轮廓,高高的鼻子,如潭双眸,像极了她姐姐。

我终于省悟,为何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原来他心里一直就没有放下过往,他把女孩当成她姐姐的替身。报恩也好,无奈也好,根本就是一回事。陷入迷局的,只是我自己,一直以来,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江湾大酒店的咖啡厅,喝着苦涩的咖啡,聆听着钢琴师弹奏着《献给艾丽斯》,如痴如醉。我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他缓缓揽我入怀。今夜,只想做一个快乐的女人,不去想将来,和现在。

他说:“你是一条美人鱼,引诱了我。”

我说:“我是一棵树,一棵长在你前世今生的屋檐下的等待的凤凰树。看不见未来,却仍旧满怀痴情地绽放着青春,挥洒着美丽和激情,留下一地的花红,鲜艳夺目。”

夜深了,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在那座依旧辉煌的海印桥上,脚步凌乱,像一对相濡以沫的老人,仿佛我们要携手走尽这不归路,走完一生一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到宿舍楼下,他缓缓松开我,伸出双手摩挲着我的长发、我的脸颊。他犹豫着想开口说话,却最终无言。

我的唇轻轻擦过他的发梢,在耳畔,说声再见。那刻,猛然觉得内心有份热量要奔涌而出。用手一拭,发现是泪正在双颊缓缓淌开。

我终于明白,我们的缘分,在十八岁那年的春天,已经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