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在水果摊前蹲下，仔细地挑出一个个蜜橘，小心翼翼地用塑料袋装了起来。他站起身，掏出口袋里的五块钱，把那袋蜜橘抱在怀里，径直走向停在一旁的车。
车子疾驰在高速公路上，林子却还不停要求，再开快一点。
终于，车停在了村口。林子的心狂跳不止，他伸出颤抖得厉害的右手，缓缓打开车门。他走下车，揉了揉僵硬的脸，努力撑出一个微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向自家的小屋。
屋顶一缕炊烟，轻轻地飘向远方。林子推开门，把怀里带有体温的蜜橘放在矮桌上。“林子回来了！”母亲几乎是跑着出来的。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面粉，拿起杯子，从暖水瓶里倒出半杯水递给林子，让他在矮桌旁坐下。她也挨着坐下来，伸手摸摸林子的脸，心疼地说：“瘦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你这大半年都没回来……”
“妈，”林子打断她的话，“您的病好点儿了吗？一直都没时间回来看您……”林子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老早就好了。这不，听说你要回来，我正给你包饺子呢！”母亲伸手指了指厨房。
“猪肉白菜馅的？”林子笑着问。
“当然了。你从小就喜欢吃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以前家里没钱，为吃口饺子你哭了不少回呢！”母亲回忆起林子小时候的事总是滔滔不绝。
“还没包完吧！我帮您。”林子扶起母亲走进了厨房。母亲熟练地包着饺子，林子在一旁擀皮儿。一缕头发从母亲鬓边垂了下来，母亲好几次试图用手腕把它拂到耳后都没成功，索性放弃了。林子抬起手，把那缕白得刺眼的头发轻轻别在母亲耳后，母亲转过头来对林子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团。
林子吃了三大碗饺子，母亲在一旁看着，幸福地笑。林子停下筷子，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母亲，说：“妈，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工作忙。这些钱您拿着，今天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林子起身，抱了抱母亲：“保重身体，我走了。”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母亲踮起脚，伸手想抹掉他脸上的泪，有些吃力。林子低下身子，任由母亲擦掉他的眼泪。
“怎么了，哭啥？”母亲宠溺地拍着他的背，一如幼时。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舍不得。”林子直起身走出门，母亲倚在门边向他挥手，“走吧！”两行浊泪顺着她枯瘦的脸流下来。看着林子走远，她别过脸，进了厨房。刚走到水斗边，一口血就呛咳了出来，母亲脸色灰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歇一会儿，挪到矮桌边，剥开一个蜜橘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她又看了看手边的信封，摇摇头：“傻孩子，我都快死的人了，要这么多钱干啥，赶明儿让他三叔给他寄回去。”
林子慢慢地走，三步一回头。屋顶上的炊烟还未散去，沉沉地压在林子心头，那分明是母亲苍老的脸。
走到车旁，林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走吧。”便再也没说话。
到了地方，狱警拿出手铐给林子戴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林子握握他的手，低声说句谢谢。然后，他朝着故乡的方向跪下来，闭上了眼睛，一缕炊烟映着母亲的笑容缓缓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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