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儿啊，别折腾我了！”
我真是快要受不了了。
自打搬来你家以后，你这三件事儿管得可真严，搞得我哪儿都不自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咱能不能别这么过分？这才几天啊，我这心里都快憋出火了！
我叫李凤英，今年62岁，农村出来的，年轻的时候辛苦惯了，种地、养鸡、养猪，这辈子什么活儿没干过？一双手，老茧厚得能割人。到了这把年纪，老伴走得早，儿子李浩非要接我进城住，说是怕我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说实话，我心里也高兴，儿子有孝心。可是真住到儿子家了，我这心里头别提多别扭了。
儿子李浩今年34岁，在城里做工程监理，娶了媳妇张敏，俩人有个儿子，叫小宝，今年6岁，活泼得很。张敏是个温柔细致的人，一直对我也挺客气，可你说再亲也不是自己生的，我住她家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住了没几天，我就发现，儿子他们有好多规矩，尤其是李浩，严得不行。
第一件事儿：不能随便下厨房。我心想，咱农村老太太，做了大半辈子的饭，到你们这儿我反倒成了累赘？李浩说，城里生活方式不一样，张敏有自己的一套养生食谱，做饭讲究营养搭配，不让我插手。那天，我看他们忙得团团转，我就想去帮个忙，结果儿子一回来就严厉地说：“妈，您别进厨房，您做的饭咱们不习惯。”那句话，真把我噎得难受。我是心疼儿媳妇，她上班带孩子已经够辛苦了，想帮她分担点儿，结果成了多余的。
第二件事儿：不让我随便带小宝出去玩。小宝是我孙子，我带他出去溜溜咋了？可李浩说，“妈，小区外边车多，您年纪大了，追不上孩子，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就带小宝去小区楼下的花园玩会儿，他都不放心。我还不至于连孩子都看不住吧？小宝喜欢我带着他玩儿，每次我领着他下楼，小家伙跑得可开心了，哪儿有事儿？可儿子一听说我带孩子出去，又是一顿说教：“妈，您也不懂怎么保护他，还是让保姆陪着安全点儿。”我心里真窝火，但也不好说啥。
第三件事儿：不让我随便买东西。哎呀，我老了，爱买点小玩意儿算什么毛病？那天我去小区附近的小市场，给小宝买了些零食，还捡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小摆件。谁知道李浩一回家，看见我买的东西，直接拉下脸：“妈，咱家不缺这些，您别乱花钱。”我一下就愣住了，手里的小摆件都没地方放。儿子怕我买些没用的东西浪费钱，可是我一个老太太，买点喜欢的东西也没啥吧？他这样一说，我心里委屈得要命。
那天晚上，我坐在床上想了一宿，怎么也想不明白，儿子咋就变得这么严格了？我刚搬来那会儿，他还对我嘘寒问暖的，可越住时间长，我越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处处要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
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儿子：“李浩，你到底想咋样？我是你妈，来你家是图个晚年清静，还是来当客人的？”
他听了，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妈，我这也是为您好。您现在年纪大了，生活习惯跟我们不一样，我怕您累着或者不小心出事，才定了这些规矩。咱们是两代人，生活方式确实有差别。”
我心里有气，忍不住顶了一句：“我倒成了麻烦了？”
“妈，不是这么说。”李浩语气软了下来，“我是怕您操心操累了，身体吃不消，真不是故意限制您。”
听着他这样说，我也没再争辩，低头闷闷地吃饭。心里虽然知道他是为我好，可这种好，为什么让我这么不舒服？
接下来的日子，日子过得越发拘束。我不想跟儿媳妇有摩擦，也不想让小宝因为我跟儿子起争执，所以什么事儿都尽量不管。有时候我看着窗外发呆，就想，难道老了真就什么都不能做了？每次看到邻居的老头老太太在小区里带孩子、买菜、聊天，我心里总是有点儿酸。
一天，老家邻居李大妈打电话过来，问我城里住得怎么样。我听着她爽朗的笑声，心里又是一阵发酸。“李大妈，你说我这把年纪，还能指望啥呢？”我笑了笑，眼泪却悄悄往下掉。
“怎么了，李凤英？是不是不习惯啊？那城里生活可不比咱农村，你受得住不？”她的话透着关心，但却戳中了我心里的伤疤。我强忍着情绪，随便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晚饭后，李浩看我情绪不对，问了我几句。我心里憋了几天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儿啊，我在你家总觉得不自在，啥也不能做，啥也不让做，我这老太太不就成了废人吗？”
李浩明显被我这话吓到了。他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妈，您别这么想。其实我只是怕您太累，才给您定了规矩。您要是觉得委屈，咱们可以再商量。”
“商量？怎么商量？你让我别进厨房，我不进；让我别带孩子出去玩，我不带；就连买个东西都不让我随便花钱，李浩，我是你亲妈，不是客人啊！”
我的话有些激动，李浩看我情绪上来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妈，您别生气，我知道这些规矩让您觉得不自在，等有时间我再想想，看怎么调整，行吗？”
我也不再吭声，心里依旧堵得慌。儿子终归是为我好，可这份“好”，真让人难受。
我心里堵着，李浩那句“再商量”就像是随口一说，什么商量？他能听我的话？我知道，他其实是不想惹我生气，可规矩依旧摆在那里。他怕我累、怕我出事，可他哪里懂得我心里那种失落。
又过了几天，我越来越觉得憋屈，没事儿就坐在阳台上发呆。小宝跑过来让我带他下楼玩，我都不敢答应。那天下午，李浩下班回来，我看着他问：“李浩，你真觉得我什么都不能做了？”
李浩一愣，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复杂。他走到我跟前，沉默了一会儿：“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您，怕您累坏了身体。”
我心里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我累？我这把年纪，做点家务、带个孩子也不行了吗？你觉得我就该什么都不做，闲在这儿等着老去吗？”
李浩看我急了，连忙安抚道：“妈，您别激动，我只是觉得……生活习惯不同，咱们可以慢慢调整。”
“调整？怎么调整？你说我不进厨房，我不进；你说我别带孩子出去，我不带；你说我别买东西，我也不买了。你这是让我过日子还是让我当个摆设？”我越说越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李浩被我一顿抢白，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张敏端着茶水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们俩的样子，立刻放下杯子，走到我们中间。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又看看李浩，轻声说：“妈，李浩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让您轻松点。您要是真不习惯，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改一改。”
我冷笑了一声，心里却还是委屈：“改？我一个老太太，还能有什么要求？我就是想干点事儿，不想在你们家成了废人。”
张敏看我这么难过，连忙拉住我的手：“妈，您别这么说，您是家里最重要的长辈，您说的，我们肯定听。”
我看着张敏那双温柔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些软了。儿媳妇这些年对我确实不错，我心里明白，可越是这样，我越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你们忙你们的，我一个人还能照顾自己。”我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卧室。
第二天，张敏带小宝去上学，李浩送他们出门后回来，进了我房间。
“妈，昨天的事儿，我想了想，您要真觉得那些规矩不合适，咱们慢慢改，好不好？”
我抬头看着李浩，心里有些意外。他一向是个倔强的人，今天竟然主动提出来改规矩？我心里有点儿宽慰，问他：“你真能改？”
李浩点点头：“我知道您觉得自己有用，我也不想让您觉得自己被闲置了。我没考虑到您的感受，是我不对。”
我听到这儿，心里暖了不少。李浩从小性格强硬，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软和地跟我说话。
“那行，我也不要求啥，你们忙你们的，我做我能做的事儿就好。”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李浩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妈，这次我是真的明白了您的想法。”
这一番话，终于让我的心结松了点儿。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可这种“平静”却总让我感觉哪里不对劲。
规矩是改了，我可以进厨房了，也能带小宝出去玩儿了，买点小东西他们也不再说什么了。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跟他们的生活格格不入。每当我在厨房忙活时，张敏总会不经意地提醒一句：“妈，您别太累了，歇会儿吧。”小宝跑出门去玩儿的时候，李浩也会忍不住嘱咐一句：“妈，您慢点儿，别追着跑。”
有些话听多了，反倒让我觉得不自在。虽说他们对我好，可这种“好”，总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一次，张敏加班没回家，李浩和我坐在饭桌上吃饭，小宝闹腾得厉害，我心里有些烦躁，忍不住对李浩说：“李浩，咱们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吧？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
李浩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吃惊：“妈，您怎么会这么想？”
我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你们的生活，我越来越看不懂了。我做点儿事儿，你们怕我累；我带孩子玩儿，你们怕我出事儿。你说这日子，过得还算什么日子？”
李浩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妈，您觉得我们是对您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我受不了。”我苦笑了一声，“你们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什么都怕我干不动，怕我出事儿。可我心里清楚，我还没那么老。”
李浩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这时，小宝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奶奶，我想去公园玩儿，你带我去嘛！”
我看着小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些感动。这个小家伙，才是我最真实的寄托。
“行，奶奶带你去。”我笑着答应了他。
李浩看着我和小宝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妈，您开心就好。”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儿子不是不孝，而是他有自己的担忧和压力。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责任，他顾虑的东西比我多得多。
生活就是这样，不可能永远如我们所愿。
小宝在前面蹦蹦跳跳，我跟在后面慢慢走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公园里人不少，孩子们欢笑声此起彼伏，可我却没心思搭理。小宝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要吃零食，我都一一满足他，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当初的轻松。
“奶奶，我们去那边！”小宝指着远处的滑梯，跑得飞快，我赶忙小跑几步，怕他摔倒。这一刻，我感觉身体有点儿跟不上了，喘气儿也急了。
到了滑梯那儿，我刚想找个椅子坐下，手机响了。是李浩的电话，我接起来，李浩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妈，小宝呢？你们在哪儿？”
我心头一紧，忙说：“就在公园，滑梯这儿呢，你别担心。”
李浩的语气有点儿放松了：“妈，我不是不放心您，我就是怕……怕您太累。”
挂了电话，我长长叹了口气。这不就是李浩一直担心的问题吗？他怕我老了，身体跟不上了，可我呢？我又何尝不想证明自己还能做这些事？我想给他们帮忙，想参与到他们的生活里，可现实好像是另一回事儿。
这时候，小宝爬上滑梯，突然从上面摔了下来。我大叫一声，心脏都快停了。赶紧冲过去抱起他，幸好只是膝盖蹭破了点皮，小宝一边哭一边喊：“奶奶，我疼……”
我心里一紧，赶紧安慰他：“不疼不疼，奶奶带你去找医生。”
抱着小宝往医院的方向跑，我的腿竟然有点发软。到了医院，医生给小宝处理了伤口，我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我的心突然沉了下来：也许李浩是对的，我真的累了。
晚上回家，张敏看见我抱着小宝进门，立刻冲了过来，满脸焦急：“妈，怎么回事？小宝怎么了？”
我强撑着笑笑：“没事儿，公园里摔了点皮，已经处理好了。”
李浩也闻声从书房里出来，看着小宝满腿的纱布，眉头紧锁：“妈，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追着小宝跑，他皮得很，您哪里能跟得上啊！”
张敏一边心疼地看着小宝，一边也忍不住埋怨：“妈，您自己也得注意身体，孩子摔了还能再长好，您可不行啊！”
我低头没说话，心里有些委屈，却又无法反驳。
这一晚，回到房间，我辗转反侧。原来他们一直都是担心这个。我以为自己还能撑得住，可今天在公园的事儿彻底让我明白，年龄真的不饶人。
第二天早上，李浩准备去上班，出门前看了看我，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妈，您别再勉强自己了。咱们可以找个保姆来帮忙，您就好好享福，别再操心这些了。”
我看着李浩，点了点头，心里却像堵了一块石头。
几天后，李浩和张敏果然找来了一个保姆，姓赵，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干活儿麻利、带孩子也有经验。我看着她在家里忙活，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小宝倒是很快喜欢上了赵阿姨，天天围着她转。看着他们相处得这么好，我忽然有种失落感：这不就是我原来该做的事吗？如今赵阿姨做得比我还好。
晚饭时，赵阿姨做了几个家常菜，张敏在餐桌上连连夸她手艺好。我默默吃着饭，心里却有些酸涩。
饭后，张敏突然对我说：“妈，您别老闷在家里，这段时间辛苦您了，赵阿姨来了以后，您可以多出去走走，活动活动。”
李浩也附和：“是啊，妈，别老把家里的事儿都扛身上。现在赵阿姨在，您就放心歇着吧。”
我本能地笑了笑，答应了下来。
可心里却涌上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他们是在慢慢把我排除出他们的生活吗？**我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可有可无的老人。
晚上，趁着他们都睡下了，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灯光昏暗。电视开着，可我根本看不进去。李浩和张敏好像觉得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就是孝顺，可他们却忘了，我并不需要这些表面的关心。
我需要的是参与到他们的生活里，而不是被当成一个被照顾的对象。可我的身体和年纪，真的已经不允许我像以前那样为他们操心了。我心里明白，可这份明白来得太苦涩了。
第二天一早，我做了一个决定。
“李浩，张敏，我想回老家住几天。”
听到我的话，他们俩都愣住了。李浩放下手里的筷子：“妈，您是生气了吗？”
我摇摇头，笑了笑：“不是生气，我就是觉得，我还是回去住着自在些。你们忙，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敏有点儿慌了，急忙过来拉住我的手：“妈，您怎么会给我们添麻烦呢？我们从来没这么想过！”
李浩也皱起了眉：“妈，您要真是觉得不习惯，我们可以再商量。您别走啊！”
我看着他们，心里明白他们是真心挽留我。可我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再商量就能解决的**。我已经老了，很多东西无法再挽回。与其勉强自己，不如放手。
“我不是生气，我是真的觉得该回去了。我这一辈子都为你们操心了，现在该给你们腾地方了。”
李浩和张敏都沉默了。
我回到老家的那天，李浩亲自送我回去的。他一路上沉默，直到下车时，他忽然对我说：“妈，不管您在哪儿，都是我们最牵挂的人。”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一阵酸楚，但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容。我知道，我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而我，也终于可以开始过属于自己的晚年生活。
这就是人生的必然，我们终究都要学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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