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叔叔在农村 素材/周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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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舅,年轻的时候娶了个女纺织工,也就是我后来的大舅妈。说也奇怪,大舅平时不喝酒,但是在结婚的那天却喝个酩酊大醉,结果入洞房的时候,倒头便睡。大家后来问他那天为什么要喝醉,原来他心里是不喜欢大舅妈的。他心里喜欢别的女人,娶大舅妈只是家里人安排的,并非出自他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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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后,大舅与大舅妈也过上了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大舅妈是一个不怎么言语的人,长得也不很漂亮,但是她真的是一个很会持家的女人。她老实本分,勤勤恳恳持家,把家里里外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两个老人又好,而且还非常疼大舅。因为大舅妈的操持,家里的条件一天天好了起来,生活水平也慢慢上了一个台阶。

大舅虽然一开始并不喜欢大舅妈,但是经过两人长时间的相处后,他发现了这个女人身上难能可贵的一点,他才认识到像大舅妈这样的女人才是结婚过日子的女人,而他现在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于是他对大舅妈越来越喜欢。因此身边的人会发现一个现象,他两口子都结婚一二十年了,居然还像个热恋中的情人一样如胶似漆。

两人一共育有了三个儿子,养儿防老在中国人的观念中根深蒂固,所以夫妻俩一点都不担心自己退休之后的老年生活。时间一晃大半辈子过去了,三个儿子都成了家,而且在大舅的全力支持下都成了家,而且都买了房。等三个儿子都有了家庭之后,夫妻俩的心愿也了了,一辈子积蓄也空了,但是没有后顾之忧了,两人一心盘算着退休后游山玩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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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大舅退休了。夫妻俩住的是原单位的房改房,房子足有100平方米,三室一厅,而且大舅退休后的几年,房产证也给办了下来,是全产权,产权人就是大舅。

按理说大舅的生活应该是无忧无虑了,可以带着爱人尽情的享受退休生活了。但是偏偏大舅妈命不好,操劳了一辈子,结果还没等到享福,就得了癌症去世了。

大舅妈去世后,大舅有段时间非常痛苦,一个大男人整天以泪洗面。时间是治疗一切痛苦的良药,一年后,大舅走出了痛苦的阴影。这个时候,有个女人走进了大舅的生活中,有了这女人的陪伴,大舅的心情也一天天开朗起来。

大舅当时想娶这个女人,想带着这女人一起享受他的退休生活。但是大舅的这个想法遭到了三个儿子的强烈反对,三个儿子轮番来家里给大舅做思想工作,说这女人就是图大舅的退休工资,图大舅的房产。

三个儿子不仅否定了大舅的想法,而且还去警告想跟大舅结婚的那个女人,最后两人只能分手。不过此时大舅也看清楚了三个儿子的面目,不是别人想打自己房子的主意,而是三个儿子想打自己房子的主意。

赶走女人后,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跑的勤快。他们都说大舅一个人过太孤单了,想把大舅接到自己家里去过。大舅原以为儿子有孝心,就真的去儿子家住了一段时间,但是他最后发现三个儿子都要求大舅把房产过户到自己名下。大舅此时才知道这几个儿子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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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家里一连串的纷争就出现了,三个儿子为了大舅的房产争的不可开交,大舅自己在场无止境的纷争中弄得心力交瘁。没过多久,大舅大病一场。

大舅生病的时候,我作为大外甥,自然要前去探望。那一天,我提着水果,带着红包前往医院看望大舅。当我走进大舅的病房时,发现病房里空荡荡的,病房的三间病床只住了大舅一人,而且没有任何家属在陪护。病床上的大舅又黑又瘦,比我过年见的时候人整整瘦了一圈。

大舅见到我来,激动的拉着我的手,说着一些动情的话,他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坐下来之后,我便疑惑的问道:“表哥、表嫂他们呢?怎么一个人也没见到。”

大舅手一摆,愤懑的说:“别提他们了,一提他们,我就心头生火。”

我赶紧问道:“他们怎么了。”

大舅哂笑了一下,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即使我进了医院,这三人还在医院病房争论我房产的问题,最后连三个女人也参与进来了,病房里一刻也不得安宁。我作为他们的父亲,我都觉得丢脸,可他们自己也一点不觉得丢脸。最后,我狠下心说房产暂时不动。你三个表哥一听,就不乐意了,个个都甩脸色给我看。最后,没一个人来医院看我,也没人打个电话问问医院的费用够不够。”

说完之后,大舅便长吁短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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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着问道:“那三个表嫂,也没一个人肯来吗?”

说起表嫂,大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们巴不得男人不来呢,之前还做做样子,现在连样子都不用做了。这三个儿媳,哪一个家里没养猫养狗,给猫狗都喂的是牛奶,吃的是猫粮狗粮,还经常给它们洗澡。要是她们能把对这些猫狗十分之一的心思花在我身上,我就知足了。要知道,当年你三个表哥娶她们的时候,彩礼可都是我出的,后来他们买的房子,哪一个首付不是我付的。可到如今,他们或许忘记了在医院的病床上还躺着他们的老父亲吧。”

听完大舅的话后,我也只能感慨唏嘘。但是眼下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绝不可能把大舅一人丢在医院里,必须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他。在我年少的时候,我家经济条件很差,大舅家里的经济条件还可以,所以我家受过大舅不少的恩惠,这些恩惠我一直记在心里。

于是我便对大舅说:“大舅,这段时间,我也不忙,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吧。”

大舅一听,眼睛立刻闪出光来,他激动的拉着我的手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哎,真没想到自己有三个儿子,最后照顾自己的居然还是外甥。”

后来我就承担起了照顾大舅的责任,当我在医院照顾了五天之后,表哥、表嫂全部赶到了医院,他们先是对我表示了一番感谢,然后说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照顾大舅。最后,说到重点上来了,大表哥说:“昨天碰到一个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爸最近犯了龙虎冲,我想着爸属龙,而你属虎,这不正是应了那算命先生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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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的一番话的意思,我再也清楚不过了,他这是变相赶我走。作为一个外人,我自然不便插手他们的家事,我只能跟大舅打声招呼告辞了。大舅见我离开,眼睛里又是不舍,又是愤怒。其实我自己很心知肚明,在这个时候,我去照顾大舅,在表哥表嫂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他们生怕大舅一时动冲动,最后把房子给了我,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让我走。

我走了之后,他们就用大舅的退休工资给大舅请了一个护工,全程在医院照顾大舅,而他们照旧不去医院看望大舅。不过这样也好,总比把大舅一个人扔在医院强吧。

后来大舅病好出院,儿子、儿媳轮番劝说大舅,说大舅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需要人照顾,一个人住的太孤单,很容易闷出病来。大舅家里成了儿子、儿媳的辩论场,六个人一台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实在是不亦乐乎。

后来,他们越吵越激动,最后还动起手撕扯起来。大舅忍无可忍,最后报警将他们赶出了自己家里。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一段时间后,儿子、儿媳又登门了,继续之前的争吵。大舅忍无可忍,只能继续报警,警察为了这事不知道来大舅家多少趟。

大舅的退休生活过得并不是很好,光这件事就让大舅筋疲力尽。在精神高压下,大舅衰老的很快,身体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后当大舅出现自理困难的时候,三个儿子把大舅送进了养老院。大舅的房产最后也被他们卖掉了,卖掉的钱三个兄弟平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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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住进养老院后,我年中、年底的时候都要去探望一次。大舅很孤独,我去了之后,他会拉着我的手一直跟我说话,一说就说大半天。我走的时候,大舅拉着我的手不肯撒手,眼睛里满是不舍,不断的问我下次什么时候来。

等我走到养老院的大门时,我回头一看,还能看见大舅那瘦小的身板趴在阳台的围栏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走在路上,我实在有些唏嘘感慨,世间众相,真是各有各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