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公众号:我是艾小羊(ID:qingchangaixiaoyang),作者:我是艾小羊
《出走的决心》到上映第九天,票房已经8000多万了。
黄小姐去看了,觉得这部影片到目前这个票房,真的还不算太好:
著名的电影博主欢乐分裂看了后:
知名的文化人韩松落老师,觉得应该男女都去看。
《出走的决心》虽好,它可以是母女电影、闺蜜电影、一人食电影,但不是夫妻电影、情侣电影,事实上至少我看的那场,男性观众少得可怜。
上座率本来也不是特别高。
坐得稀稀拉拉的影院里,目力所及只有三四位男士。我旁边坐了一家三口,看到一半因为儿子坐不住,在老公的提议下,三人提前离场了。
我前排坐了一对情侣,男生偷偷看了至少5次手机,最后女生开始哭,男生搂着给她递纸巾,一脸的懵懂茫然。
社交媒体上,有号主出了电影院就跟老公吵架,甚至还有男观众看完电影自己出走的——扔下老婆孩子,气呼呼地先走了。
有人形容带老公去看这场电影,相当于带资本家参观工人运动纪念馆。
男观众觉得电影严重歪曲和丑化男性,制造男女对立。女观众却多半认为过于平和,现实中的“爹”,比姜武演的爹,味道冲多了。
“估计好多爸爸都能本色出演。”
“我仿佛去看了我爸纪录片,生了一个半小时闷气。”
“我看我爸,我二叔三叔我舅我姑父演也能行。”
“下一部爸爸角色真得打起来,高低给我爸报一个。”
而主创也表示,因为种种原因,影片对现实中的丈夫原型进行了美化与修改,甚至改掉了家暴的情节,让姜武扔了个球。
即便如此,即便已开美颜,这部电影依然让大多数男性观众感觉极度不适。在首映现场,甚至有男观众质疑,这电影把我们男同胞说得一无是处,可是如果没有男的,都没法生育小孩,怎么提供后盾、经济来源、怎么提供稳定的住所。
你看,男性不仅始终清醒地算计自己为家庭所做的付出,并且坚持认为女性的生活由他们创造,一旦女性拿出算盘,扒拉一下自己冗长、枯燥却从不被看见的付出,他们立刻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与伤害。
这种只要是个男人,无论做得多么糟烂,都觉得自己是在“宠”女人的隐形歧视,贯穿于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家庭只是一面放大镜,最大程度地体现了对于女性的压榨。
《出走的决心》的故事原型,是自驾游的苏敏阿姨。
影片没有选取苏阿姨在路上的那些又爽又美的剧情,而是把着力点放在了沉闷、枯燥的日常生活中。
仅此一点,就让我对主创充满敬意。她们抛掉猎奇,选择平实,放掉容易走的讨巧观众之路,主动选择风险更大的女性主义议题。
在这种我们司空见惯的婚姻里,一代又一代的女性沉默地付出,她们像被生活挤压的包子,由鲜活的生命而逐渐扁平化、脸谱化,拥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妈妈”。
一方面,妈妈被架在人类社会的荣誉榜上,艺术家对她们极尽赞美;另一方面,当伟大的妈妈沉入生活,“夸”字真真切切被生活的利刃拆解开来,成了“大亏”——传统婚姻关系中的母亲,永远是家里吃大亏的那一个。
很多东亚家庭,都在以皇帝的标准养儿子,以奶妈的标准养女儿,
如果一位女性,不幸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更是一出生,就成了“妈妈”。
就像咏梅饰演的李红(苏敏),不仅在生活中,很早就成为弟弟的小妈,而且在人生面临重大选择时,也被要求像妈妈一样无私奉献,放弃高考,进厂赚钱供弟弟读书,下班就回家照顾弟弟……
李红的一生经历了两次出走。第一次是从原生家庭出走,选择出嫁。遗憾的是,这次出走不仅没有改变她的困境,反倒陷入了更为普遍的结构性困境中。母职不会因为婚姻而有人分担,反倒因为婚姻而变得更加沉重。
女性的出走,如果是从一种关系进入到另一种关系,就像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女性的出走一定是孤单的,并且因为孤单而强大。
当你有了救自己的决心,有了不依靠任何人的决心,有了放弃经济与情感依赖、从经济到精神同时通往独立的觉悟,才可能如伍尔芙所说,可能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
《出走的决心》,辐射了三代男女关系。
李红的父母作为典型的旧式传统夫妻,父亲是封建大家长制的主谋,母亲则是帮凶。
母亲作为受害者,同时也是施害者。一方面她懂女儿的苦,另一方面又认为这是女人必然要受的苦,不能反抗,反抗就是“谁叫咱们是女人”。
李红的母亲是被男权社会成功洗脑的女性,偶有觉醒,但多半时候她所说所做所遵循的行为规范,是媚男欺女,是男权的打手。
李红与丈夫孙大勇,勉强算承上启下的一代。
这一代的男人,已经不愿意像老一辈男性那样,承担家庭的全部开支,保护一家人的周全,反而借男女平等的名义,将一部分赚钱养家的压力转嫁给妻子,但可怕的是,他们无意,也并没有从妻子手里接过相应的责任与负担。
时代将女性推了出去,却没有将男性拉回来。李红们既主内又主外;她们看到了外面世界的精彩,却在回家后,依然被当老妈子一样看待和要求。
“出走”,是贯穿这一代女性一生的母题。我记得我妈也无数次说过,等我们上了高中就离婚,等我们上了大学就离婚,之后变成了等哥哥的孩子上学以后再离婚……
《出走的决心》之所以触动无数女性,因为它揭露的是家庭的普遍性问题,那就是上一代男人不再愿意还觉得理所应当地觉得他不应该承担家庭的全部经济开销,但又完全不愿意付出任何的家务劳动和养育之责;
也就是说,他们既然不再像上一代男性一样承担经济功能,同时也还要像上一代男性一样享受女性的家务奉献和生育奉献,从这一点上,不得不说,孙大勇这一代男人是耍流氓。
你问他要钱的时候,他锱铢必究,但他吆喝你干活的时候,可是天公地道。
有人笑说孙大勇对于李红的调教方式是训狗式的,敲敲窗就进行了。
看电影的人都觉得窒息,更别提真实生活里的人了。
但真正能像李红这样走出去的女性,少之又少。
她像一面旗帜又像一个榜样,从忍到走,这其中的辛酸,只有女性能懂。
李红的女儿孙晓雪与丈夫徐晓阳,某种程度代表了年轻人的婚恋观。男性开始承担一部分家务,懂得在态度和语言上尊重女性。
然而即使像徐晓阳这种情绪稳定、无不良嗜好、愿意力所能及地分担妻子苦恼的“新男性”,依然会在因为被优化而感觉万分痛苦的妻子面前,脱口而出“正好在家带孩子”。徐晓阳之所以愿意出钱给李红买车,更多的原因也是她帮忙带了孩子。
孙晓雪也很矛盾。未婚时,她支持母亲离婚、抗争、做自己,然而当她也成为母亲,生下双胞胎后,却又迫于现实压力,选择继续剥削母亲的剩余价值,由母亲扛起她外出工作的天空。
电影有一个镜头很有隐喻性。李红要走,孙晓雪冲出来叫妈,身后两个孩子也跟出来叫孙晓雪妈妈。那一刻,母职的传承像一座大山,压在两代女性身上。
无论哪一代女性,她们自身的需求都没有被重视;女儿、妻子、母亲,只要背负这些身份,身份的责任,就大于她们的姓名。
做女儿的,要为父母着想;做妻子的要为家庭着想;做母亲的要为子女着想,她们被困在他人的人生里,慢慢荒芜了自己的花园。
很多女观众从电影里,看到了姥姥、妈妈与自己的影子。三代人的生活,有明显的变化但又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纠结、无助、左右为难的,始终还是女性。
三代男性,都活得不差;三代女性,都过得不好。
而这种不好,并非某一个家庭,是整个社会给予女性的压力。
生育责任被最大化地以家庭为单位去消化;进而又被细分到了母亲头上,往往要牺牲两代甚至三代母亲的自由,去抚育一代孩子。
这种困境,超越了生存困境,男性很难理解。
他们始终把女性理解为舒适阶层,认为没什么比生存更难。这种男权社会初期的社会印记早已经不适合现代社会。如今没有哪个女性离开男性会面临生存困境,反倒当她们进入男性世界才发现自己不仅被当成弱者,更因为生育而成为了弱者。
《出走的决心》注定是一部只有女性能够共情、共鸣的电影。
因为女性根本不需要努力成为女性主义者,只要她们做自己真正该做、喜欢做,而不是被男权社会赋予了责任的事,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女性主义者。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女性主义电影教育的永远只是女性,意义何在?
有人提议这部电影应该拿到高铁站大屏、地铁小屏、酒吧、甚至民政局去放,强行将时代的脉搏按压在男人顽固的手腕上。
没用的,在任何地方播放,不看的人还是不看。
既得利益者不会主动改变,只会被现实推着微调。
所以我始终强调一定要有女性发声、女性在场、女性上桌,因为除了女性自己,不可能有任何人愿意做女性的代言人;不在女性的处境下,任何代言也都是隔靴搔痒。
从某种意义来说,拍电影是一种权力;出走后的苏敏,有了自己的粉丝、IP、代言收入,同样是一种权力。走出家庭,与男性站在一个起跑线上去竞争社会资源,是出走的意义,也是女性改变命运唯一的路径。
与此同时,女性也要知道,这条竞争资源的路是非常艰难的,需要付出代价的,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智慧的,如果你不靠自己干出点成就出来,只会一味骂男人,向他们讨要权力,只会得到男性鄙视。
最后说个近期对我自己触动很大的事。一个读者把我的书推荐给母亲看,母亲看到一半哭了,说如果早看到,绝对不会找你爸,我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一本书。
对于共同命运的感慨,让两代女性达成和解,我的书只是起到了一个药引子的作用。
这就是当下女性共同的命运,无论我们,还是苏敏们,都不能指望男人被教育后心生怜悯,他们不会去看电影,他们为什么要去呢?只能坚信女人被教育后的觉醒,而与此同时,也要明白走出困境,靠自己,也靠姐妹互助。
枷锁要自己砸开,钥匙得握在自己手里,而且出走之后并没有美丽新世界在等着你,而是要靠你自己这双曾经被捆住的手。
先有出走的决心,才有逃脱困境的可能。
天大地大,从此你一个人要扛了。
本文转自公众号:我是艾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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