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烧烤、尔滨冬景相继爆红全国,各个城市竞相效法、拼命宣传,但居于“中华水塔”之上的青海果洛却依然故我,不为所动。不大的停机坪上平日里每天进出只有东航各一班飞机连接省会西宁,只有到旅游高峰时期才会有西藏航空加入,但航班也随时会被取消。在只有一条主街的果洛街头,藏民看到外来者依然会充满好奇。牦牛会在城里马路上散步,无惧身边驶过的汽车。街上新开的蜜雪冰城祝贺广告还没撤去,每样饮料价格都要比上海再便宜上1块钱,生意也不错,电子支付行得通,但还是有许多年轻的藏民在用我们已经好久没见到的现金纸币;滴滴在果洛没有落地,打车全靠人在街边双手挥舞,但美团外卖还是可以叫得到的。县城中心的广场和其他城市一样晚上就被广场舞人群占领了,不过在果洛,大妈与姑娘跳的是锅庄舞,只是现代服装没有宽大的袖子可以挥舞。
其实,不是果洛没有壮阔的高原风景,不是果洛不想吸引天南海北的客人,而是果洛因其特殊地理位置,被国家全境划入了三江源保护区。在果洛,“国之大者”就是保护好生态,没有之一。农牧民养的牦牛不能超过限额,损失由国家每月补贴,多者可以有上万元;果洛州通往湖区的其他道路一概封闭,有人24小时看守。笔者因采访前往冬格措纳湖,一路上保养良好的双车道混凝土路在草原上逶迤绵延,无人打扰的野地里不时可以看到成群的野驴,警觉的藏羚羊,无惧悬崖的岩羊,以及悠哉悠哉的牦牛,可惜的是没有缘分见到传说中的雪豹。雪山映衬下的冬格措纳湖边竖起的几个现代化野营屋子,也被迫闲置了。一切都是为了流出青海的长江、黄河和雅鲁藏布江的每一滴水都是清澈无暇的。
“躺平”是国家从战略层面提出的要求,也是这一地区自然生态与人文习俗的结果。先说自然生态。果洛州平均海拔达到4300米(参考下西藏拉萨海拔还不到3700米,纬度比果洛低,意味着在拉萨高原反应激烈程度要远低于果洛),而上了3500米,每100米的增加都是一个新的坎。笔者遇到的几个常年生活在州府所在的玛沁(海拔3700米)的藏族同胞到了4300米的玛多县,也是血氧下降、心跳加快,感觉头晕目眩。在果洛,年均气温零下4度,建筑工程每年只能做半年;低气压下,水无法烧开,许多菜得上高压锅才能做出来。高寒的气候,使海拔4300米的玛多全县找不到一棵树。当地人的人均预期寿命远低于沿海地区(数字说出来会吓大家一跳,具体大家可以去查),所以退休年龄也比全国其他地方要低(目前是男55岁退休)。笔者于玛沁下榻的酒店装备了对外地人很友好的氧弥散系统(就是把氧气注入房间的新风系统),可以让人晚上入睡舒服一点。这一设备的面板上清晰地标明了各项数据:房间外面气压仅0.65个大气压,含氧量大约为上海的54%。经过氧弥散帮助,可以让在3700米的住客感觉略等于呆在3000米,但如果对高原反应敏感的话,这个氧浓度依然还是不够的,这就需要上便携式氧气罐。在果洛街头药房可以方便地买到这种外型像杀虫喷剂的氧气罐,15元到30元不等,一罐可以用几个小时。感觉不舒服往口鼻喷几下,指夹式血氧仪上的血氧指数就呼呼往上蹿,人也会感觉一阵轻松。
从人文习俗来说,全民信佛的藏民也没有很强的从“躺平”中起来的动力。藏民都有了不错的定居点,每天早上把家里上百头牦牛散出去,晚上赶回家,一天的工作就这么结束了。夏季带上帐篷去往山里牧场一住几个月。一切在内卷得不行的城里人是看来是多么美好悠闲。但这种草原牧歌式生活也有其不便多说的地方。由于没有成熟的产业,从果洛出去的大学生回乡就很难找到除考公之外其他出路。当地也为考公没有成功的返乡大学生提供了暂时的解决方案,那就是以“安置生”名义到各个机关事业单位从事辅助工作,每月领取1700多元补贴,还有安置房可以申请。有的安置生年年考公,已经考到30出头了,依然还在为这个目标在执着奋斗。
所以,国家要求果洛的“躺平”并不是绝对的“躺平”,而是该发展的发展,不该发展的坚决不发展。该发展的必须包括民生福祉,上海对口支援果洛,派出的专业队伍就是医生和教师这两类。另外,该发展的是绿色的产业,比如牦牛的加工,上海派去的干部在其中牵线搭桥。这个中秋,上海的老大房推出一款用果洛的牦牛肉做的苏式鲜肉月饼,10元一个,大受爱尝鲜的上海市民欢迎,门口排起长队。在上海的果洛农产品推广会上邀请米其林厨师用牦牛肉制作美食,附加上江浙调料、欧洲奶酪的牦牛肉惊艳了见多识广的食客。这种推广,其意义不仅是多卖了多少斤牛肉,更是以一种夺人眼目的方式让果洛的当地人看到了产业发展的另一种可能。
生态保护是果洛的“国之大者”,发展旅游必须服从这个战略。笔者建议普通旅游者现在还是不要去那边打扰美好的生态了,除非你想把青海每个地方都打个卡,或者你纯粹想体验一把高原反应的感觉。
愿果洛永远保持这样辽阔的天空,茂盛的草原,愿果洛的人民永远保持平和的心态,自足的生活。
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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