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无所有而又万事俱足,
我向现实猛进,又向梦境追寻。
请整个地还我那冲动的本能,
那深沉多恨的喜幸,
那憎的力量,爱的权衡,
还我那可贵的,可贵的青春。”
——歌德《浮士德》(郭沫若译本)
19世纪的德国,虽然正走在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却也仍旧蒙尘在旧制度的阴影下。 德国在现代性的实际行动中蹉跎、反复失败、倒退,这造成德意志民族精神哲学空前发达,但现实却无比滞后的社会景象。
寻求进步的人们被拉入一潭死水的社会之中。他们思想激进,但行动却软弱、妥协。 这种历史的错位带来的创伤被思想家们称之为“德意志悲苦”。
这种悲苦正弥漫在浮士德的人生底色中——垂垂老矣的学究,在封闭的书斋中寻求自杀恰是因为生命充满了不满足,却又无力在现实世界中追寻,于是妄图去死亡的世界探求新鲜的可能性。
行动的力量在灰暗的现实中疲软,“浮士德们”渴望着能受到神力的指引帮助。
于是,上帝、魔鬼、女人在浮士德的世界里轮番登场了。对于人生已有的但仍未尽的想象,他们展开一场激辩……
上帝:孩子,人生是旷野……
“一个善人,在他摸索中不会迷失正途……”
梅菲斯特:旷野,人是妈生的。
“我从不爱和死尸游戏,我最爱的是丰腴新鲜,对尸骸我们闭门不见,如果那猫不吃死鼠。”
浮士德:妈!我要我的狂野人生!
“凡是自强不息者,到头来我辈均已拯救!”
两场善恶共生的赌约
圣经中:“at the beginning there is the WORD”通常被译为“太初有道”。
浮士德却在翻译时擅自将其改为“太初有为”。
行动的欲望已冲破生死之边界,人要探索世界,有所作为的力量,可以说是一种生命的原动力,尽管一再被现实所压制。
梅菲斯特嗅到了生而为人,浮士德身上那不断沸腾的野心与冲动,他认为这恰是“作恶”的好材料。殊不知,在赌约的游历中勾起浮士德的欲望,恰是让人不再安于现状而彻底行动起来的前提。梅菲斯特的到来,通过否定带来了一种真切的行动意识。
所以,才可能有上帝与魔鬼的那场赌约。梅菲斯特才可能被允许以欲望“勾引”浮士德。
上帝: “我是不厌你这样的小丑,一切否定的精灵中,我并不觉得你有多么轻重,人们的思想总是驰摩,动辄贪恋那绝对的安静,我因此才造出恶魔,以激发人努力的才能。”
人总是安于现状,魔鬼的实质是要人不断在否定中去行动、创造,以此激发才能与热情。所以,于上帝而言,浮士德的欲望亦是“为善”的起点。唯有穷尽乱花欲渐迷人眼的旅途体验,才能走到“至善”的神殿之前。
生命韵动的原动力被捕捉,转化为切实的行动,究竟会将浮士德导向万劫不复的魔鬼的深渊,亦或是上帝的殿前……
两场赌约,看似善恶的博弈,实则共生。
没有赢家,也没有输者,他们各自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除了……
一个被献祭的女人
她遇上垂垂老矣的浮士德那年尚是天真少女,爱情使她死心塌地,忠贞不渝。
哥哥被浮士德杀死,怀孕后名誉扫地,弑子终被判死……这整个过程浮士德却一无所知,因为魔鬼在带着他去享乐。在后续的旅途中,他遇见古典浪漫的化身海伦,二人结婚生子。
格蕾琴人生的悲剧亦是近代主体性哲学的困境。于浮士德而言,在他的心灵之旅中,个人被灰暗的现实遮蔽已久的主体性重新焕发出夺目光彩。然而,在爱情中,夺目的主体性终于演变为彻底的“唯我论”,构筑起他者的地狱。
时至今日,历史的齿轮又向前转动了两个多世纪,德意志的悲苦或许早已在风中消散。然而,现代性的泥沼,主体性的困境,理性和感性割裂我们从未曾逾越。
不管再过多少个世纪,那生命韵动的原动力,鲜活而生生不息的欲望,“太初有为”的行动冲动仍难以被完全遮蔽。
正如黑格尔所言:“亘古千年之雪峰,不如瞬间即逝之玫瑰”。在那瞬间生命力所焕发出的光芒召唤前,是否会重新想念起浮士德那趟狂野的人生之旅,心灵之旅,反思之旅……
如果说浮士德因心怀那朵瞬间即逝之玫瑰而成为人类精神史上不朽的符号,那么就在他的旅途结束的一个世纪后,两个流浪汉竟以与他的狂野行动绝对相反的姿态重新冲进人类精神文明的视野并迅速占领高地。
这一次,没有了梅菲斯特的赌约“助力”,在悲苦的泥沼中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伫立、等待……
玫瑰已凋,接下来将是冰峰的时代。
人类现代性进程的车轮滚滚向前,终将路过“浮士德们”,下一站是《等待戈多》……
《浮士德》
北京|蜂巢剧场
2024.09.25-09.28
《等待戈多》
北京|蜂巢剧场
2024.10.03-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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