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49年的春天，毛主席写下“百万雄师过大江”的诗篇，解放军攻占南京，取下了总统府上悬挂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蒋介石带领残部南逃，共产党的军队和领导人入城安抚南京百姓。群众站在道路两边，手举着国旗，热烈欢迎解放军的到来。
在热闹的街头，有一个摆烟摊儿的男人，他一副农民打扮，操着外地人的口音。这个男人看着飘扬的红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禁想起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山雨欲来
图一 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
图二 今天的伏龙芝军事学院
1930年初，一位叫做黄第洪的年轻人从苏联深造归国。与他一起回国的还有刘伯承、左权等人，他们刚刚从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完成学业回到祖国。
图三 青年黄第洪
不同于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的刘伯承和左权，这位叫做黄第洪的年轻人仅仅取得了“及格”的成绩。在评语中，教员们认为他与其他学员相处时不讲情面，还格外强调“此人尚不能独立从事领导组织工作。”
苏联教员的评价可谓一语成谶。就在几个月后，黄第洪就被击毙在了上海繁华的街头，他也终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此事还要从周恩来与蒋介石的恩怨说起。周恩来与蒋介石师出同门，都曾是孙中山先生的得意门生。接任校长的蒋介石与担任政治主任的周恩来，在黄埔军校中都威望颇高。
图四 黄埔军校时期的周恩来
图五 黄埔军校时期的蒋介石
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蒋介石曾与周恩来一同共事。儒雅随和的性格与英俊潇洒的外貌让周恩来在黄埔军校中的更得人心，许多学员愿意向周恩来敞开心扉，许多青年才俊因为周恩来的感召成为了共产主义者。
“蒋校长不如周主任”，“还是周主任的信仰更先进些”，类似的话在学员中间流传，很快也传到了“蒋校长”的耳朵里。他早就对周恩来有所防备，如今更加憎恨他了。
图六 第一次“国共合作”
那时候迫于“国共合作”的形势，蒋介石不好直接向周恩来发难。孙中山去世后，蒋介石进一步巩固自己在国民党中的地位，并暗中调查周恩来的一举一动。
1927年，“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蒋介石开始大肆迫害共产党人。掌握共产党全国特工网络的周恩来成了蒋介石的“眼中钉”、“肉中刺”，蒋介石欲除之而后快。
那时候，蒋介石通过各种手段取得了国民党党内斗争的胜利，成为了真正的国民党“一把手”。不少人看蒋介石的权威如日中天，想要攀附和巴结蒋介石，以获得更好的仕途。
那时候，中原大战即将爆发，国内各派力量暗流涌动，都想要趁机为自己确立优势。除了表面上的军事斗争，特工人员的斗争也越发激烈。想要彻底击垮共产党，就要使其情报网络彻底瘫痪。因此，谁能够将周恩来控制住，谁就在这场复杂的斗争中占据了主动权。
图七 周恩来和夫人
野心勃勃的蒋介石想凭借中原大战彻底剿灭共产党，他更加清楚控制周恩来的重要性，但是苦于没有渠道掌握周恩来的情报。因为，周恩来在处理谍报工作时极为谨慎，他常常乔妆打扮，改名换姓，在行人最少的时候出门，还用各种手段躲避国民党的监控。
图八 周恩来在工作中
为此，蒋介石多次向国民党的情报部门施压，要求他们尽力寻找周恩来的线索，甚至下达了“谁能帮我控制住周恩来，就保谁荣华富贵”的“悬赏”。
“悬赏”一下，国民党内人人都想“建功”。凡是能够提供关于周恩来的线索，或是能够帮助控制周恩来的，必定在蒋介石面前大红大紫，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自然也不用发愁了。
暗流涌动
“我愿意为蒋校长效劳，在我返回上海后，曾直接与周恩来见面……”很快，蒋介石就收到了一封从上海寄来的手写信。令他惊讶的是，寄来这封信的人并不是哪位国民党人，而是一名“共产党”！
这个人就是前面提到的黄第洪。他在信中表示自己在党内“混得不如意”，想要“投奔”蒋介石。为了表现诚意，他愿意向蒋介石透露周恩来的行踪，并引诱周恩来进入圈套。
图九 国民党中统局长徐恩曾
欣喜之余，蒋介石与国民党的情报部门也开始疑惑起来：据他们掌握的情报，黄第洪在共产党中颇受器重，与周恩来相识多年，周恩来对他信任有加，还为他争取了去苏联留学的机会。这怎么能算是“不如意”呢？莫非这是共产党的“圈套”？
国民党的情报部门立刻对黄第洪展开了调查。原来，黄第洪此人贪图享乐，在前往苏联留学期间，他见识了莫斯科的繁华，在那里大肆挥霍，不顾学业，并没有学到什么真本事。
回国后，由于共产党想要进一步建立苏维埃根据地，中央派遣黄第洪前往苏北，让他在苏鲁两省交界处广泛开展群众工作。然而，黄第洪刚到苏北，就因为受不了那里艰苦的工作环境而偷偷返回了上海。
到了上海，他到处投亲靠友，最后在自己的姨妈家住下了。黄第洪的姨妈是一个典当行的老板娘，丈夫早年间去世了，她带着一个女孩独自生活。
黄第洪向姨妈编了个谎话，称自己留学回来暂时无处可去，想在上海寻找机会，姨妈才好心收留了他。谁知他不仅不报答姨妈的收留之恩，反而用姨妈的家产花天酒地，沾染了许多恶习。
更过分的是，他还爱上了自己的表妹，在姨妈眼皮底下对自己的表妹图谋不轨。姨妈几次想要将黄第洪赶出家门，但是黄第洪始终赖在她家不肯离开。姨妈只好将自己的钱财都藏起来，不让黄第洪拿到钱。
拿不到钱的黄第洪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有一次当场被姨妈抓到，嚷着要将他送去警局，最后在黄第洪的一再保证下这事才算罢休。眼看姨妈不可能继续资助自己了，但他又改不了自己的坏毛病，就想要谋别的出路。
这时他从朋友那里听说蒋介石正在“缉拿”周恩来，而中央又对黄第洪保持着信任，于是他便打起出卖周恩来以换取荣华富贵的主意。
读到了他的手写信，蒋介石连忙派徐恩曾与他接触。当时，徐恩曾委派了驻沪特派员鲍君甫与黄第洪见面。双方约定在南京路的一个邮局门前相见，都要拿着皮包和报纸。
图十 鲍君甫（杨登瀛）
收到了国民党方面的回应，黄第洪很高兴，他离自己的富贵梦又进了一步。正在准备与鲍君甫接触的时候，他迎来了一位老朋友——钱壮飞。
图十一 共产党“隐蔽战线龙潭三杰” 钱壮飞
钱壮飞打听了黄第洪的近况，还问了他对政局的一些看法。黄第洪与钱壮飞早就相识，在缺钱的时候还经常向他借钱。他对钱壮飞说了自己的想法，还说自己要发达了。钱壮飞用朋友的口吻劝他三思，希望他能够及时回头。但是黄第洪执迷不悟，他甚至还向钱壮飞打听周恩来的情报。
钱壮飞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再劝他，离开了他的家。然而，黄第洪却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与鲍君甫见面。直到第三天快要天黑的时候，狡猾的黄第洪才出现。
鲍君甫以特派员的身份狠狠地批评了“放鸽子”的黄第洪，并质疑他的诚意。黄第洪解释说自己害怕有人跟踪，所以谨慎观察了三天，才敢出面。他随后拿出了自己与周恩来见面的证据，并委托鲍君甫转告“蒋校长”，自己一定有办法让周恩来落入圈套。
鲍君甫将这次见面的情形告知了徐恩曾，徐恩曾又汇报了蒋介石。蒋介石大喜，催促黄第洪尽快动手，并许以更多好处。黄第洪先是写信给周恩来，谎称自己在苏北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自己恐被暴露所以提前返回上海，又写信说想要中央重新为他安排工作，并向周恩来当面汇报自己掌握的“新情况”。
周恩来与他约定在7月26日上午11时，在上海城隍庙西街口的树荫下“接头”。黄第洪乔装打扮来到树下，一边等周恩来，一边憧憬着未来的富贵生活。
眼看11点马上到了，一个骑着自行车，戴着大檐帽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觉得情况不对，刚打算转身离开，说时迟那时快，那骑车的男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嘭”、“嘭”、“嘭”！
三声枪响过后，黄第洪倒在血泊中。他用来伪装的报纸散落了一地，皮夹中的钞票和写给周恩来的假情报信也被血浸泡着。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脸看向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只是那个将他击毙的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黄雀在后
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身手敏捷，反应迅速，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路人。他是中央特科的成员，受周恩来之意专门前来击毙叛徒黄第洪。被誉为“隐蔽战线统帅”的周恩来，指挥中央特科剿灭了许多背叛革命，出卖同志的叛徒和国民党间谍。在“白色恐怖”格外严重的上海，这支“红队”令国民党情报人员闻风丧胆。
图十二 中共中央特科机关旧址
为何中央会提前知道黄第洪的背叛行为和国民党抓捕周恩来的计划呢？
原来，那位名叫钱壮飞的朋友，正是中共在上海的联络员。他受陈赓指示去查证黄第洪叛变一事。他来到黄第洪家做客，是为了试探黄第洪的想法，并且借机套出更多国民党方面的阴谋。
图十三 中共特科领导 陈赓将军
那么陈赓又是如何得知黄第洪可能叛变这件事的呢？这就不得不提到那位周恩来特批的中央特科关系员了。这位关系员接触到了黄第洪，取得了其叛变的关键证据。他就是文章开头蹲在街边摆烟摊儿的男人，是当年徐恩曾的下属，负责与黄第洪见面的鲍君甫。
鲍君甫是当年上海滩的风云人物，许多军阀和资本家见了他还要让他三分。他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取得了蒋介石的信任，进入国民党情报部门工作。
而他还有另一个名字——杨登瀛。他表面上为蒋介石做事，实际上处处保护共产党的同志，将掌握的国民党内部情报及时地传达给了中共驻上海的联络员。
图十四 杨登瀛和夫人
他从徐恩曾那里得知了黄第洪叛变的消息，第一时间将情报传给了中央联络员，提醒周恩来防范国民党的阴谋。他还设法搞到了黄第洪叛变的证据，间接转交给中央特科，使中央能够依据证据及时决策。
在黄第洪被击毙后，蒋介石大怒，要求徐恩曾立即彻查。徐恩曾不知鲍君甫的真实身份，还与鲍君甫一同商议如何应对此事。徐恩曾怀疑是国民党内部有人走漏了风声，但是调查了一番始终没有查出端倪。
图十五 毛泽东和周恩来给中共特科的寄语
周恩来在得知黄第洪叛变的消息后，在震惊之余又非常痛心。当时中央的许多人都与黄第洪相识，有的还曾与他共事多年。在证据面前，为了革命的事业和潜伏同志的安全，中央最终作出了将黄第洪击毙的决策。所幸，黄第洪并没有泄露太多关键的机密。
尾声
黄第洪的升官发财愿望随着枪响破灭了，用背叛换来的所谓“荣华富贵”，终究化为了树下的黄粱大梦。在他被击毙的二十年后，他曾经投靠的“蒋校长”也仓皇逃离了大陆。曾经帮助周恩来脱离陷阱的杨登瀛，也远离了是非纷扰的上海滩，到南京城化身卖烟的小商贩，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若干年后，总理回忆起这件事，依旧会反复嘱咐同志们，要时刻警惕享乐主义对革命意志的消磨。在处决黄第洪前，中央安排钱壮飞与他接触，除了去刺探情报，还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能迷途知返，中央对他会另有安排。
黄第洪本来具有良好的平台和难得的机遇，如果能够保持自己的纯洁性，他在革命胜利后也会受到人们的爱戴。可惜他被名利蒙蔽了双眼，成为了党和人民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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