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6月,王敬久下令三十二师和七十师向羊山集六十六师靠拢,由三十二师师长唐永良指挥,六十六师在两师接防后退到万福河以南,待五十八师开来,在金乡地区决战。
三十二师向南退到独山集,七一十师退到六营集被解放军阻住,并取包抄态势。唐永良说:“共军一次围攻我两个师是注定要失败的。”陈颐鼎沉不住气,怕被分割,坚持要移师独山集,两个师靠在一起,这下可好,地小兵多,兵力摆不开。刘伯承说:“两个师往一块挤,说明敌人心虚怯战,既然如此,我们就暂从羊山集分兵狠打独山集,能打掉就坚决打掉,打不掉就把他打跑,省得碍手碍御。”
我军向独山集增兵,羊山集灭灶。唐永良、陈颐鼎提议六十六师杀过来,宋瑞坷也跃跃欲试。王敬久拘泥于既定计划,说:“收缩战线是顾总司令秉承委座手谕行事的。委座已到开封,正在调动乓力,准备巨(野)金(乡)鱼(台)会战,请问哪个敢擅作主张,不要说吃了亏无法交代,就是把敌人打散了都是担不起的罪名。”严令唐陈强行南下,“我就不相信,两个整编师杀不出一条路。”
唐永良要向外冲,陈颐鼎说王敬久的章法已乱,只知保全六十六师对我们全然不顾了,冲到羊山集又怎么样?不如北去嘉祥,那里有他一个团,城防坚固粮秣充足,巨金鱼会战打响后再从那里杀回来,以奇兵取胜,将功补过,唐永良本不敢擅自行动,但又怕再耗几天,会战打不响,援兵开不到,弹尽粮绝,想跑也跑不掉了。
刘伯承对独山集团三缺一,北面兵弱,显然是打不掉就打跑的策略,同时以一个独立旅袭取嘉祥,再冒充嘉祥蒋军番号在城西等着唐陈就范。
北面突围顺利,唐永良发生狐疑让陈颐鼎率七十师先行。陈颐鼎怕日后担过,在路上给蒋介石发一份密电,说独山集突围完全是唐永良的主意,七十师受他的指挥,官兵受其蛊惑盲目行动,自己不得不跟着走,密电发走之后不久,嘉祥就有人来“接应”,陈颐鼎心里暗自得意,突然四面枪响,落进解放军圈套,被捉到城里去了。唐永良在后面听说七十师中伏,急忙改道,率三十二师官兵投奔济宁余锦源了。
两个师溃走,王敬久要宋瑞坷即刻退到万福河以南,倘再丢了六十六师,他就得自己到军事法庭报到了。宋瑞坷不听,说:“委员长亲自告诉我正在调五个师前来会战,而且采纳了我的意见,以我师在羊山集把敌人吸住。”
宋瑞坷也是“土木系”的中坚骨干,他的六十六师比张灵甫的七十四师除编制配额略少之外,论战斗力一点也不逊色。尽管三十二师、七十师溃走,北边有他六十六师,南边有五十八师和一九九旅,不久又有五个整编师开来,他有恃无恐。
六十六师占据的羊山集三面环水背靠羊山。宋瑞坷很有战术眼光,一来就看中了这个利于攻守的绝好地势。羊山很小,其貌不扬,很不引人注意,但是,站在羊山上面,方圆十里以内的景物全收眼底。宋瑞坷在羊山顶上修筑了极为隐蔽的观察所,借地势构筑攻防工事,合理配备火力,解放军一举一动观察得清清楚楚,连续攻击多次均未得手,所以不肯轻易放弃羊山集。
蒋介石要调五个师只一句话,顾祝同却愁煞,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调。
徐州左近的兵不能调,自从刘伯承过河,陈毅便向济宁、衰州一线增兵,大有沿津浦路现下之势。山东的兵不能减,徐州的兵不能调,筹来筹去还是挖豫北和晋南的整编第三、第七、第十、第四十八、第八十八师,编成第四兵团,以王仲廉为司令。
王仲廉得令即行,但推进很慢,除第三师第十师在五天内到达出发地,其余一时不能脱身。因为从豫北晋南刚一抽兵,刘伯承留在河北的三个纵队(陈锡联第三纵队、王宏坤第六纵队、王新亭第八纵队)即攻占博爱、沁阳、封丘、延津、滑县、浚县等地;晋南陈赓第四纵队,秦基伟第九纵队大闹晋南三角地区,牵制另三个整编师不能如期调出。
我军对羊山集久攻不下。刘伯承亲临羊山集阵地前沿,带着纵队司令们到处察看,转来转去终于发觉了宋瑞坷按在羊山上面那隐蔽的眼睛。
刘伯承命令部队休整,组织精干小分队在炮火配合下,从不同方向不停顿地向小小的羊山发动一次次强攻。另有预备队在小分队后面待命,专打反击部队。羊山得不到必要的掩护,守备力量经不起消耗,第二天便被我军夺去。宋瑞坷丢了耳目,刘伯承控制了制高点,羊山集的形势急剧恶化。
王敬久听说丢了羊山,不顾一切地报请蒋介石下令六十六师退到金乡,他说:“第四兵团如果三天之内不能开到,羊山集就很危险。而六十六师后退金乡并不影响巨金鱼会战。”
蒋介石知道王仲廉处境,担心六十六师吸引敌人的计策不成又重蹈七十四师的老路,遂采纳了王敬久的意见,要他无论如何做好接应。
王敬久派一九九旅过万福河接应六十六师,对旅长王士翘说:“你的任务不是单纯过河,是接应六十六师突围,不论走出多远,不见宋瑞坷不准回头,这是死命令。”王士翘是王敬久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一员虎将,接受命令一语不发,两眼凝视王敬久片刻掉头急步离去。
王士翘一马当先冲过万福河直奔羊山集杀去。杀过一层又一层,最后仅有连长姚辉和一个排长两个士兵杀进羊山集。王士翘与副旅长何竹半途负伤被擒,两个团长阵亡一个逃脱一个。
蒋介石电令宋瑞坷突围,王敬久通知他一九九旅已经冲过万福河,宋瑞坷率部冲了几次,好像撞到墙上,纹丝不动。宋瑞坷对身边说:“我冲不动,王士翘怎能前来接应。目前唯一希望是四兵团出现敌后。共军怕四兵团来,所以攻得倍加急迫凶猛。我们只有死守到底。”及时听了姚辉述说一九九旅全部被歼经过,知道命运已定,站在电台前口授电文:“校长:六十六师坚守羊山集十二昼夜,已弹尽粮绝,料难再洪驱驰。突围不是不能,实不忍丢下如许防员自谋生路。”夜细雨蒙蒙,伤员遍地,唉号呻吟,倍感凄楚。宋瑞珂默默把所有阵地察看一遍,对副官说:“再坚持下去,已毫无意义,从然增添若干冤鬼,你去投靠共军去吧。”
一九四七年七月二十八日晨,宋瑞珂接受我军条件,放下武器听候处理。雨过天晴,飞机投下蒋介石亲笔信一封:“宋师长瑞坷吾弟:当此危急存一亡之际,吾弟犹以负伤官兵为重,难能可贵,殊甚嘉许。吾信上帝必佑吾弟度此劫难。中正。”宋瑞珂以信示左右。那些反对接受解放军条件,坚信领袖必来救我,表示誓死效忠党国的人,看了信有的颓跌坐地上,有的捶胸顿足号陶不已,有的大声质问:“四兵团在哪里?!到底有没有这个第四兵团?!天哪!”王仲廉的四兵团此时正在民权——东明一线展开,由西向东迅速推进。
陈毅增兵济宁、衮州一线,顾祝同防御南下挟徐州。但是陈毅并未南下,当第四兵团在民权东明集结,羊山集战事将结束之际,他却派出第一、第八、第四纵队从东平、梁山北渡黄河占据了阳谷、范县地区。
刘伯承吃掉六十六师,本可顺势拿下金乡,截击北上之五十八师,但他并未恋战,而是兵分南北,少部向陇海路接近,大部快速乃向黄河岸边的董口。
“共军要干什么?”徐州司令部的意见尚末趋于一致,顾祝同的结论尚未做出,蒋介石的命令到了。
第四兵团立即扑向董口,刘汝明六十八师杀出菏泽,徐州分兵北上抢占东平、梁山一线,蒋介石说:“刘伯承大举渡河南下的企图已得到证明,即策应山东战场,接应陈毅到黄河以北。陈毅趁巨金鱼会战之机将三个纵队偷渡河北,刘伯承顾不得打扫羊山集战场仓忙撤往董口,企图还不十分清楚了吗?”决定:一不让刘伯承再返黄河以北,二不让陈毅主力继续从东平梁山一线过河,将刘陈两部主力切作数段分歼于黄河之南。要求:各级指挥官必须坚定不移地执行作战方案,不为敌声东击西欲北故南之伎俩所惑。
“究竟是欲北故南,还是欲南故北?到底是刘伯承策应陈毅,还是陈毅策应刘伯承?”高参张秉钧冒出这么一句。顾祝同狠狠瞪了他一眼。顾祝同是奉行蒋介石决策、命令和计划的模范。对蒋介石的指示,总是雷厉风行,立即照办,更不许部所属有任何迟疑,何况这次又特别强调各级指挥官必须坚定不移。大家一瞧顾祝同那难看的脸色,都不敢再说了,但心中的疑虑却更加深重。因为他们心中有数,陈毅数战之后确有重大伤亡,但远远未到混不下去的地步,而这一点蒋介石只凭虚夸的战报是做不出正确判断的。陈毅果真想去黄河以北,用不着刘伯承接应,刘伯承要撤回河北,用不着陈毅呼应。多数人担心刘伯承很可能是欲南故北,陈毅三个纵队过河很可能是帮着刘伯承摆迷魂阵的。
王仲廉督率第四兵团尚未到董口,刘伯承掉头分三路向南急驰而下。蒋介石命令第四兵团:“穷追不舍。”
怎样穷追不舍,是分三路去追还是追其一路?王仲廉不敢间蒋介石,怯怯地请示顾祝同:“总座,你看怎么追才好?”顾祝同正为此事发愁,心里也没有盘算好战谋回答道:“穷追不舍。”王仲廉只好硬起头皮找顾祝同的参谋长张秉钧商量。张秉钧忍不住,直陈于顾祝同:“这个问题我看是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王仲廉也认为刘伯承意在南边,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转不是办法,有重新估量敌人战略企图之必要,上下统一认识,调整部署。现在不说,将来出了大的纸漏可就说不清了。”顾祝同一言不发,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唉声叹气。张秉钧知道话是听进去了,但有难处。又过了三天,一九四七年八月五日,刘伯承四个纵队全都开到陇海路,部分进到唯县、杞县、宁陵,控制商丘以东铁路一百二十公里,顾祝同这才把幕僚们的倾向性意见报告蒋介石。
“墨三老弟,幕僚们的想法我明白了,我还没有听到你是怎么想的?”蒋介石猜到顾祝同对既定方案发生动摇,故意这样问。
顾祝同一听语气不对,赶紧答道:“我是坚决遵照委座手谕调动部队穷追不舍,没有别的想法。”
“这就很好嘛!既是这样,何必费那么多时间坐在屋子里讨论呢。”蒋介石说,“身为将帅最忌三心二意,曹操用兵的最大长处即是‘得策辄行,应变无穷。’‘见敌之虚,乘而勿假之’。刘伯承之虚已然暴露,就要乘势追歼,不给他以逃窜的机会。他们没有能先期抢占董口,怕被会歼于黄河滩上,不得已转而南窜,告诉王仲廉,他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穷追猛打,刘伯承跑到哪里就追到哪里,直到全部歼灭。这种时候还在讨论敌人要干什么,要逃到哪里去,毫无意义,更无必要。你说他要逃到哪里去?我看刘伯承自己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这叫做抱头鼠窜慌不择路。”顾祝同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把电话听完已是满头大汗,一屁股跌进沙发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蒋介石之所以如此自信,除了长期形成的唯我独尊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作风外,客观上的原因是他对战场情势掌握不准。
这次刘伯承北上董口不是落在王仲廉后面而是走在王仲廉前面,因其真正目的不是抢占董口,所以当王仲廉向董口扑来时,便耍个花招掉头南去。王仲廉到了董口不见敌军,立即上报:第四兵团行动神速先机抢占董口。然而查觉刘伯承先头部队来过,却不敢把真实情况向上补报。
蒋介石为坚定顾祝同执行既定方案的决心,激励将士,授意邓文仪就中原情势、重点进攻以来的东线情势发表谈话:“山东共军败北,已了若指掌,为策应山东而窜扰鲁西南之刘伯承残部又陷入泥潭,一部在黄河南岸成了死棋,一部在单县、曹县、虞县仿徨,一部抱头鼠窜误入睢杞包围圈内。强大国军已完全成控制鲁西南局面,最后决战即将展开,聚歼顽敌计日可待。此乃委员长之英明决策,顾总司令亲自指挥者。”
“这可真要急死人了。”张秉钧一手拿着当天报纸一手拿着王仲廉的报告对顾祝同说:“刘伯承另三个纵队也渡过河来,我们到底该防哪一头?”
“两头都防。”顾祝同显然已思虑好久了,“一头向陇海路增兵,堵住他不让继续南窜,一头控制河防,不让他回窜河北。
“你真的相信刘伯承还要退回河北?
“委员长的判断不会错。”顾祝同说,“把这两头堵住,很可能在鲁西南展开决战,不堵两头,南面一头出了问题更不得了,刘伯承真要退回河北,我们就要承担抗命之罪。”
鲁西南和豫东地区出现一个奇特现象,双方都陆续向那里增兵,但却很少接触,一方越来越明地向南转进,一方受一命追杀却又不敢全力压上,时刻防备回窜河北。
王仲廉越追距离我军越远,以至很少见到人影,到了八月十日,我军主力大部过了陇海路,先头部队出现在太康、柘城一线,这才发觉鲁西南地区我军已是寥寥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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