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7月28日,赴广西中越边境机动作战的命令终于盼到了,全营上下,精神振奋。在营长汪林和政委李奎的率领下,于7月29日和30日分两个行军梯队,乘火车沿着京包、京广铁路火速向广西进发。

一路上除在火车大站停车加水、加煤外,基本不再停车。吃的饭都是由沿途的兵站提前准备好的,火车到站后,将饭菜抬上火车继续行驶,边走边吃。

车到河南郑州后,开始下起雨来。越往南走,雨下得越大,战士们一天到晚吃住在潮湿的闷罐车厢里,没有一点儿活动的空间,伴随他们的只有车厢外面的滂沱大雨,和车厢门口的水帘屏幕,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一营的阵地,选择在宁明县境内一个名叫上石镇下巴丘的小山坳里。列车开到靠近宁明的叫夏石的小车站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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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又一连两天冒雨卸载,冒雨摩托行军,冒雨进入阵地架设兵器。战士们从内蒙古到广西边境,经过七八天时间的长途行军,又在大雨里摸爬滚打了三四天,个个体力已疲惫不堪,腿脚都有点儿不听大脑的指挥了。但仍咬紧牙关,争分夺秒地进行战斗准备。

8月8日晚,做好了战斗准备刚要休整待战的一营和二营一样,又遭受了一场热带风暴的袭击,同热带风暴搏斗了大半夜的战士们一觉醒来,看到天空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举目四望,瓦蓝瓦蓝的天空一点儿云丝都没有。被雨水肆虐和戏弄了几天的战士,看到天空这么晴朗,纷纷把帐篷的四边用树枝支撑起来,通通风,驱驱潮,把背包绳拴在小树之间,晾晒一下发霉的被褥和衣物。

正在这时,敌情来了。

9时08分,营指挥所的值班无线电员收到了空情通报:编号为7932的敌机,美帝U-2高空侦察机一架,高度18000米,时速700公里。

标图员按方格坐标将空情标在图上。

该批敌机位于越南首都河内东南60公里,是大型机一架,高度20000米,向河内方向飞行。飞到距河内10公里时,侧飞绕过了河内,向中国的广西中越边境飞行。经分析判断认为是一架U-2飞机,有侦察广西中越边境的企图。U-2飞机飞至越南的浪脱县城上空后,来了一个右转弯,向睦南关(古时叫镇南关,现在叫友谊关)方向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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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2飞机距一营阵地650公里时,师长张伯华命令一营指挥所进入战斗准备。

一营营长汪林和政委李奎在营指挥所里,一面掌握、研究、分析敌情,一面组织部队进行战斗准备。

U-2飞机距离380公里时,全营进入一等战斗准备。

U-2飞机距阵地260公里时,营的目标指示雷达发现了目标。全营的战斗准备进行得十分顺利。

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一营指战员,看到U-2飞机越来越向自己的阵地临近,大伙儿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几年来,他们和二营一样,路没少走,苦没少吃,汗没少流,罪没少受,可就是运气不如二营好,先是没有遇到战机,后是遇到了战机,因为开天线的距离远了一点儿没有抓住。光看着二营打仗、立功,开庆功会,个个心里当然不是个滋味。

1959年保卫国庆十周年大典时,上级是把一营视作主力,部署在当时RB-57D飞机最大可能的入窜方向、战机最多的北京正南方向的东枣林。

10月7日RB-57D飞机入窜北京侦察骚扰时,在沧县以南,这架飞机也是从正南方向入窜北京,如果航线不变,正好通过一营的火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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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营负责消灭目标的命令,上级也下达了,制导雷达天线也开了,目标也捕捉了,可这个家伙飞过了沧县后,就逐渐改变了航向,变成了从北京的东南方向入窜,全营眼睁睁地看着RB-57D飞机钻进了二营的火力范围,叫二营抓住了战机,给揍了下来。

1962年的6月,空军机关酝酿组织地空导弹营第一次机动作战时,消息从机关传到了一营的领导耳朵里,他们认为这个任务应该是一营的,因为一营是从全空军挑选的人员最早组建的第一个营嘛!按顺序排也该是,可没想到,空军领导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二营。二营机动作战出去才三个月,首战告捷,打下了第一架U-2飞机,他们的心里面就更不平静。

1963年11月1日,一、二、三、四营在上饶集群部署打U-2飞机时,空军又将二营部署在战机最多的上饶,U-2飞机侦察完了大西北返航时,偏偏经过了上烧,二营又打下第二架U-2飞机。他们私下埋怨上级为什么不把一营部署在上饶,而把二营部署在上饶。可这话只能憋在肚子里,不好说出来。只能遗憾地说:我们营是一步没赶上,步步赶不上。

1964年的6月,一、二、三营同在内蒙古设伏,空军要调一个营到福建前沿去打RF-101飞机,上级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二营。二营没打上RF-101飞机,却打了一架U-2飞机。二营四战四捷,风光无限。可一营还没开张,实在令人闹心。营长汪林听说连毛主席和罗总长都问刘亚楼,是不是有偏心,为什么总是叫二营打,不叫那两个营打的消息时,他更加认为不管你刘亚楼承认不承认,就是有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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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U-2飞机终于要飞到他们的阵地上来了,天时地利,北京要召开十万人的盛大集会和两百万人的强大示威游行声援越南,毛主席他老人家还要登上天安门城楼同人民一道,支持越南人民反侵略的正义战争;天上的U-2飞机说不定还是美国人驾驶的,货真价实的美国U-2 0苍天有眼,赐给了我们一营,也赐给了我汪林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也叫毛主席看看,不是我一营打不了,而是刘亚楼不给我战机,今天,也该我们一营风光风光了。

不管汪林是不是这么想的,一营在他的指挥下铆足了劲儿,严阵以待是不争的事实。

同在广西宁明县境内的利瓜阵地上的二营这边,营长何方和政委赵彬还遗憾着呢:真可惜!就差一天的时间,如果上级命令我们早动一天,我们拼死拼活也要做好战斗准备,抓住这次战机。今天我们营是打不上了,就看一营老大哥的了。说心里话,也该轮着一营了。两人在营指挥所里一边分析敌情,一边组织部队进行战斗准备。

标图桌上的U-2飞机的航迹,越来越向一营的阵地方向飞去。

U-2飞机距离一营阵地149公里时,师长张伯华给一营下达了作战命令:“按作战预案,航路捷径在8公里以内,按‘近快战法’消灭目标,航路捷径8-14公里,45-50公里开天线。”

U-2飞机距离一营80公里时,一营营长汪林下令三发导弹接电准备,施放烟幕,隐蔽阵地。一时间阵地上烟幕四起,把阵地掩盖得严严实实。

U-2飞机距一营63公里时,汪林下令接通同步。四发导弹指向了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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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2飞机距离一营阵地越来越近,入侵一营的火力范围已是板上钉钉,二营这边翘首以待,等待一营老大哥的胜利消息和为他们祝贺。指挥所的参谋人员议论着,有的说:今天一营的运气真好,从泰国起飞的U-2,说不定是美国人驾驶的呢?打一个洋人名牌。有的说:今天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参加北京两百万人的支援越南人民抗美斗争的盛大集会,这真是一份适逢其时的厚礼。这一仗一营老大哥一打出名,就是英雄营了。还有的说:一营老大哥也该开开张了,不然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毛主席在接见我们营的时候都问刘亚楼司令员:为什么不叫一、三营打?看来老天爷也得听毛主席的话,今天给一营送上门来了。不知是谁,又横插了一句:人家一营老大哥是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就要冲天。

说话之间,U-2飞机快要飞到中越边境的睦南关上空了,距一营41公里时,用目标指示雷达测出的航路捷径为14公里。

营长汪林按照师长“航路捷径8-14公里,45-50公里开天线”的命令,下令使用照射体制,打开照射天线捕捉目标。U-2飞机的信号立即在显示器上出现,轮廓清晰稳定,可以自动跟踪。

这个照射天线是我国国防工业部门刚刚研制出来专门用来对付敌人的“第12系统”预警装置的,地空导弹部队中此时只有一营加装了照射天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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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使用了照射天线,U-2飞机虽被一营锁住了,但U-2飞机上的“第12系统”预警装置不认照射天线的频率,也就没有报警,飞行员的耳朵和眼睛被封住了,仍航向不变地向一营阵地临近。

U-2飞机距一营34公里时,制导雷达测出的航路捷径为13公里,比开天线前测得的航路捷径大了1公里,这说明,从开照射天线捕捉目标,到测出航路捷径,在7公里的距离段和35秒的时间段内U-2飞机并没有机动,也说明照射天线也确实起到了电子对抗的作用。

此时,营长汪林下令:“按遭遇线射击,29公里消灭目标。”

由于U-2飞机是擦着中越边界飞行,航路捷径又偏达1公里,不在师长命令中规定的范围之内。所以,当U-2飞机到达发射远界时,汪林有点儿举棋不定地犹豫了,是打?还是不打?一时拿不定主意,难下决心。他很想打,因为这是自1963年9月25日因开天线过早失去战机后一直盼望着的一天,再失去战机,就太可惜了。可又怕发射了导弹后U-2飞机机动逃脱,就击中不了目标,给打砸了。上一次没有抓住战机,领导并没有太多的责备,而这一次要打砸了,就不好交代了。他的决心在犹豫,而天空中飞着的U-2飞机不容他犹豫,在照常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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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2飞机距一营30公里时、射击标图员报告:“航路捷径14公里。”汪林一听航路捷径变小,符合师长的命令中规定的条件,他想打了,可U-2飞机的距离又太近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打。

汪林问站在他身边的制导连连长刘显威:“发射还晚不晚?”

刘显威说:“还来得及发射。”

这时汪林下达了“I放”(第一波道发射)的口令。

引导技师立即按下第一发射波道的按钮,第一发导弹“轰”的一声离开发射架,腾空而起,向着U-2飞机飞去。

第一发发射后,汪林紧盯着发射间隔信号灯,6秒钟后又下达了“II放”的口令。

引导技师又按下第二波道的发射按钮,将第二发导弹发射出去。

第二发导弹发射后,糟糕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天线收发车的发射机高压电源断掉了!负责收发车操作的副排长解洪钦立即报告:“高压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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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营长汪林、连长刘显威和引导技师由于只注意观察显示器上遭遇线和发射间隔信号灯,加之第一次实战,精神又过于紧张,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副排长的报告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显示器上的目标信号已经消失,仍准备发射第三发导弹。

在发射第三发导弹之前,汪林间制导连连长刘显威:“还来得及吗?”

制导连连长刘显威说:“来得及。”

营长这才又下达了“III放”的口令。

引导技师又按下第三波道的发射按钮,将第三发导弹发射出去。

在天线收发车上的副排长解洪钦听见营长又发射了第三发导弹,紧接着又报告了一句:“高压断掉。”

汪林一听高压断掉,脑子嗡的一声全乱了,再一看面前的显示器,显示器上的目标信号和导弹信号什么也没有了。

已进入制导波束正向U-2飞机飞去的导弹,因失去制导,不受约束地乱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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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发导弹落在了越南境内的谅山地区。第二发导弹还未进入制导波束,受导弹上原来舵面角度的影响,调转了方向朝一营的背后飞去,落在了广西的天西地区。不该发射的第三发导弹发射后,随着一级火箭的脱落,划了一个弧度摔在了地上。

一场眼看着在1分钟之内即将获得胜利的战斗,一瞬间一切都完了。

真是“鸡(机)也飞了,蛋(弹)也打了”。

营长汪林看到这个战前他想都没有想到的惨状,这个争强好胜、责任心极强的汉子,像是当头受到了猛烈的一击,呆了,也懵了,一下子瘫软在他的指挥座椅上,话也说不出来,站也站不起来。

全营上下也一时呆若木鸡。到反应过来时,上下一片沮丧,有的战士放声大哭,有的则暗暗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