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唯美｜深情｜精短
散文｜电话是没有温度的
陕西｜薛占胜
去年的冬天有些冷。不但天冷，而且雪也格外地多。
第一场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县城的阴凹处到处都是冰凌子，走路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惟恐脚下一个趔趄摔跤。紧接着，第二场雪就接踵而至了。
我担心母亲，这么冷的天，这么滑的路，她一早一晚还在出去锻炼吗？
70多岁的人了，走在绵软的沙地上尚且不稳，更不要说是冰天雪地了。更何况，在前一段日子里，她还因为和其他的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在那个促销的药店排队领鸡蛋，站得久了腿出了毛病呢。
就因为白送几颗鸡蛋，她们这些七八十岁的老人一站就是老半天。都是一些上了年纪不经磕打的老年人，不出毛病才怪呢。
听母亲讲，她们一起排队领免费鸡蛋的队伍中，有一个还当场晕厥了过去。惹得好好的一个队伍瞬间哗然散乱。
虽然母亲自己当场还好好的，而且她也乐滋滋地拿到了两颗药店免费送给自己的鸡蛋。可不久，她说自己的腿疼的厉害。
到了医院一检查，医生说老年骨质疏松，不能多走，更不能久站。
而母亲她们为了那两颗鸡蛋，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甚至时间更长。我这个年过半百的壮年站时间久了都会腿脚发直，不要说已过七旬的母亲。为此，我对着母亲好一阵子说她：“怎么样，就为了那两颗鸡蛋的小便宜，要承受多大的代价呢......”仅仅是医院检查的费用，恐怕就够她吃上一年的鸡蛋了。
而最大的受益者还是药店。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小姑娘们，送完鸡蛋之后，又一口一个“老姨长，老姨短”的，开始推销了她们药店里的保健品了。而且根据她们对那些保健品功效的介绍，正是母亲她们这些老年人需要的。
于是，好多老人再次背着儿女们，又偷偷地买回了一堆“灵丹妙药”。那些保健品的价格能开半个鸡蛋超市。
在我的几次数落之下，母亲不再贪图那两颗鸡蛋的便宜了。奇怪，她的腿也好了。不再是那么疼得厉害。
母亲是个在家里待不住的人。虽然不在药店排队了，但她早晚还是喜欢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胳膊、腿脚。
这两场雪下的，我都懒得出去。虽然同在一个县城，而且这个县城并不是很大，我也没有多跑母亲那里去看看。
周末，拉开床帘，看到窗户上结成一层冰凌花。从空隙处，还隐隐能望得见晨起的人儿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他们一个个嘴里哈出浓浓的白气。我忽然间想着，母亲此刻在干什么呢？她不会仍然迎着寒气在外边锻炼吧。
不放心，我拨通了她的手机号码。
电话里的音乐铃声响了三遍，母亲才接起。
母亲那边没说话，我也愣住了。
很快，我首先问道：“妈，您在哪呢？”
“啥，你说啥？”
听到母亲的回答，我知道她不在家里。
“妈，您还都好吧。”我又略提高嗓子问了一声。母亲似乎还没听清。只听得她在电话那头纳闷道：“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呢。”这愈发证实了我的判断。
一大早，冰天雪地还未完全融化，她又出去了。
虽然她在电话里说听不清我说的话，可她还是关切地问我在哪里呢。我回答她说在家。母亲“哦”了一声。
我想着怕她边走路边接电话，会忽视了脚下的路。便急忙补了一句：“妈，我先挂断了，等您回到家我再打给您。”
只听到母亲还是那句话：“嗯？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我怕母亲在大街上继续举着手机接电话。那样，她走路会心不在焉的。
大街上有未融化的冰雪，天气又出奇地寒冷。一个老人心不在焉地走路会有危险的。
我心里懊恼着自己，要是稍迟或者是稍早一些给母亲打电话，她也就不会在走路的过程中去接电话了。
还好，没几分钟，母亲便将电话回了过来。到了家里，手机的信号好了，我也能慢慢地把自己的意思表明清楚了。母亲也说她这一下才听明白了。
我这才知道，母亲一早是到超市里买菜，接到我的电话后，她还以为我是到了她的门口了呢。于是，大脚小步地往回赶。说到这，她在电话的那头笑了。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心里却不是个滋味。本来，自己是可以迈开脚步走下楼梯去看母亲的，可自己还是身子太懒，拿着手里毫无感情的手机去和她老人家联络感情。
我这才明白，和母亲一样的那些老年人，她们并不是从内心底想着去占那两颗鸡蛋的便宜。她们那是在打发孤独。
即便是那种打发孤独的方式对自己的身体无益，她们也不想改变。而惟独能改变她们的，就是儿女们能多上门去陪陪。
陪伴是最好的安慰。电话不是。电话只是儿女们孝心的自慰罢了。
从那时我就觉得——人能去，就莫打电话；因为电话是没有温度的。
作家档案
薛占胜，陕西定边人，生于1969年，退伍军人，离岗公务员，公益事业活动者。先后在中、省、市各类报刊杂志发表文章近百篇。曾出版散文集《廉声小语》、《安边记事》，著长篇小说《乡醉》。作品曾在第三届中国（浙江）“鲁迅故里杯”廉政杂文大赛中获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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