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一月十日,国共双方同时向各自部队颁发停战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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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民党停战是假,秘密部署兵力行动是真

一九四六年一月七日,即停战令发布三天前,蒋介石向各战区司令长官发去一份“子阳电”,略谓“政治协商会议日内召开,停战令将于十日公布,十三日午夜生效。着你部迅即抢占有利地点。已下令前进至某地,如有未到达者,应催促星夜前进,其尚有未缴械地区,应速令该地驻军施行缴械,免被奸军利用。行动务希秘密迅速,勿资共方借口。”各战区接电,根据本战区情况又进一步具体化,即刻行动。

第十一战区孙连仲转令各部:“各部在停战令未生效前,应迅速抢占战略要点,尤其热河方面,最好于停战前占承德,否则亦必须迅速抢占古北口、建平、凌源诸要地。”

第十二战区傅作义倾全部兵力在绥察抢占集宁、大同、卓资山丰镇一带诸要点,主力前锋抵张垣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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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战区胡宗南将其“天下第一军”开过茅津浦胶济两线,抵济南后改用第十二军辎重队和“交通部山东复路工程队”番号以利调遣。

徐州薛岳沿津浦、陇海十字线向外扩张。

郑州刘峙主力南下豫鄂,会同程潜部压向中共中原局和中原军区所在地宣化店地区,执意要吃掉李先念六万人马。

东北杜聿明,续调第六十军、第七十一军、第九十三军于秦皇岛、葫芦岛登陆,出锦州挺进盘山、台安、辽中、新民、大虎山、沟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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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军在停战令生效前有一百多个师在各地匆忙“调动”,没有完成规定任务的在停战令生效后继续完成。尽管“子阳电”叮咛“行动务希秘密迅速,勿资共方借口”,如何办得到。两军对峙,斥候谍报尚且常常暴露,何况一百多个师。各地中共军队在“不要过于天真不要过多幻想”的指示下,一直瞪大眼睛盯着,做好工事防备着,一边抵制蒋军行动一边把揭露蒋军犯境的状况往军事调处执行部发送。

马歇尔、张治中、周恩来走马灯似地忙得团团转,忽南忽北,时东时西。济南、徐州、蚌埠、郑州、西安、太原、大同、张家口、保定、石家庄、新乡等事件多发地区几乎跑遍。战地执行小组由八个增加到二十三个,仍不能灭火。三人委员或战地执行小组来了,枪声即停,他们一走,枪声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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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协商会议开了二十一天,一月三十一日闭幕。验诸公布的条文,我党是让了步的,中共分散于广东、浙江、苏南、皖南、湖南、湖北、河南八个地区的抗日部队尽速复员,不复员的即刻开始从上述地区逐步撤退到陇海路以北及苏北、皖北解放区集中等待整编。

但是在集中过程中,国民党军队又重重阻击,必欲将解放军置于死地而后快。最说明问题的就是为中外瞩目的李先念中原军区那六万人马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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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李先念中原军区遭遇险境,中原形势千钧一发

李先念中原军区的老底子是新四军第五师。抗战初期转战鄂豫皖,李先念任师长兼鄂豫皖军区司令,郑位三、陈少敏辅之。日寇占南京徐州,分三路和武汉推进,国民党四个战区部队先后转退大后方。李先念部未走,坚持敌后游击战争,扎营大别山,部队活跃于平汉路两侧,在湖北和湘赣皖豫建立众多根据地,一九四四年改称鄂豫皖湘赣军区,辖有桐柏、江汉、鄂西北、鄂豫、鄂东南、大别山、湘西、湘赣解放区。

抗战胜利,国民党军队第五、六、十战区部队开回“收复失地”,占据县城据点、铁路交通要道,把李先念部四下分割,继而向各解放区、推进,逼着李先念无法立足,不得不放弃宣化店收拢部队转进桐柏山区。这时王震的三五九旅奉命从广东北上,王树声的河南军区受不住胡宗南刘峙夹击从豫西南下,与李先念部会合于桐柏山区之祁阳,组成中原军区和中共中原局。后依“双十协定”中原军区应开向陇海路北或皖北苏北集中待编,但因这支部队久经磨练战斗力很强,陈诚刘峙等人不肯纵虎,命李先念部开回宣化店,待复员整编工作准备就绪再向整编地区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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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念返回宣化店,部队分散于罗山、光山、商城、新县、大悟、黄安、麻城、应山、随县。立足未稳,刘峙所部便从四面八方向李先念部压进,逐步蚕食,使李先念吃饭都发生困难。“子阳电”发,刘峙氢前进指军所移至驻马店,严令各部加强进击,“停战令生效前要占领一切要点,即使延至停战令生效前到底没能攻进去,十四日继续强攻。李先念为保存实力命张才千撤出。一二二师十四日晚进光山,第二天贴出的安民告示日期却是一月十三日。

情势危急,李先念要求转移指定地区待编,不许;要求就地复员,也不许。李先念说:“我抗战时期五百万人口之解放区已被侵占殆尽。我不要求恢复这个解放区,也不想保存这个解放区,只要求按照‘双十协定’放我离开这里,或易地整编,或转到华北就食均可。”还是不予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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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把李先念的电报拿给马歇尔看,“那里的情势严峻,可不能因此影响大局呀。”马歇尔把何应钦的电报拿给周恩来看:“何总司令说中原并无战事,我想不存在影响大局的事态。”

周恩来在上海举行记者招待会:“自一月十三日停战令生效到四月底,国民党军队违令调动一百六十个师,进攻六千余次,侵占县城七十六座,在宣化店,我们要求按照停战协定‘双十协定’北撤整编而不可得,国民党军重重包围步步紧缩,必欲将六万抗战精英赶尽杀绝而后快。在热河,停战令生效后他们抢占承德,无视军调处的忠告。在苏浙,我军已奉命撤到江北,汤恩伯又挥军大举过江,不准我们在那里立足。天下哪里有这个道理,目前中原情势非同寻常,如何正确对待宣化店,是国民党究竟有无诚意的一块试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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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转而采访伪中宣部长彭学沛(前任站长吴国桢在《剿亚手册》问题上打了被动仗,调任上海市长了,有人说“政绩不佳官运看好”),“周恩来的话有几分可信?”彭答:“汤司令过江北确有其事,因为那里威胁南京。毛泽东就对他的部下说过嘛,不要把兵摆到人家卧榻旁边,人家不好睡觉嘛,平绥、热河调动部队也是有的,因为那里威胁着北平。

所谓宣化店陈兵,过甚其词,实则是派国军保障平汉路,其他铁路沿线的国军民多一些,完全有必要,不如此何以保障交通运输?周恩来平空指责我们,倒要奉劝周先生一言,这些地方的共军最好自行撤离,否则就谈不到易地整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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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身,记者又问周恩来:“彭部长的答问是否可以接受?”周恩来说:“如果彭部长的理由可以成立,那么我们就以他的逻辑来驳倒他的论点,南京威胁我江北,北平威胁我冀察热,陈兵铁路沿线威胁我村村镇镇,因此他们必须从这些地方撤走,请问彭部长是否愿意接受呢?既然彭部长有那么许多充足的理由,就不该回避中原形势,那里可能成为全面内战的导火索,我说这话是负责任的,绝非耸人听闻。”

中原形势千钧一发。周恩来再找马歇尔,马歇尔“回国述职”去了。

张治中,张治中奉命又去新疆处理伊犁事件去了。找何应钦,何应钦说国府正忙于还都南京实在无暇顾及其他。经过几多周折,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呼吁,不得已美方派出白鲁德,国民党派出徐永昌同周恩来到了武汉,刚要启程去宣化店,徐永昌又“病了”,派王天鸣作代表。三方代表到了宣化店,只见碉堡林立,堑壕纵横,宫兵枕戈,怒目相向,随时准备跃起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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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地区大概有多少碉堡?”周恩来走到一二二师阵地随便问了一句,好像无心。更不在意。

师长张宣武刚率部由光山开来,周恩来穿着整洁的国军制服,有美国军官陪同,弄不清是何许人物,赶忙立正答道:“报告长官,总数大概在六千以上,不包括临时筑起的土堡。”

周恩来投给师长以赞许的目光,对白鲁德、王天鸣说:“这大概不是保障平汉铁路所必须的吧?”周恩来意识到,现实情况比预想的要严峻得多,只消刘峙在驻马店说一声开始,宣化店便要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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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小组回到武汉,周恩来不去纠缠谁个应负什么责任,五月十日当晚,强拉美方和国民党代表在杨森花园匆忙签署了一个宣化店停战协议,也叫中原停战协议:

(一)双方下令停止战斗及步哨冲突。

(二)违反停战协定之部队移动立即停止。

(三)永久性工事停修。

(四)双方派遣联络官确定对峙部队界限。

(五)同意共军遣送伤病员、医务、眷属六千人。

(六)交换拘押人员名单并释放。

(七)同意保证共方整军下来的人员复员及其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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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低限度的条件,再压低就没有内容了。”白鲁德表示满意。

“敌我态势不变,唯一变通的是遣送六千伤病眷属。”王天鸣以不同方式表示满意。

“老子不松口,他一兵一卒也休想活着出去。”刘峙不认账。

然而,三人小组里真正的成功者是周恩来。迄今为止,凡是需要调处的地区,无一例外,第一条就是要求各自退回停战令生效前的位置。这次周恩来根本不要这么做,表示出极大的让步,以极大的让步换取放走六千个无战斗力的人,看来微不足道,实际上是转走六千个包袱,为突围争得准备时间,创造条件。后来李先念果然率部奇迹般地突出宣化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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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民党与美国穿一条裤子

马歇尔回国述职,就是述中国现状。决策者们同意他的看法:两党合作根本不可能,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吃掉你。现在国民党占很大优势。时机很好。

华盛顿很快做出决定,将一直悬在那里的援华法案一一在议会通过,完成法律程度:一是战时物资租借法案继续适用于中国,二是尚未交付中国的十亿美元军事装备继续发运,三是让售西南太平洋战争剩余物资,合八亿二千五百万美元。四是应中国国民党政府之请,派军事使团驻华,其性质与美国派驻拉丁美洲之军事代表团相同,成立在华美军司令部,驻华美军总数为四万五千八百一十人(战时最高为六万五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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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堵苏联的嘴,派出盟国赔偿委员会美国代表鲍莱到潘阳进行调查,鲍莱很快写出报告说:东北工业设备被苏联拆运殆尽,只剩下些空厂房,要恢复至少需二十年,要苏联就此做出解释。苏联很不高兴:“有什么必要解释,此乃一切战争中战胜国之通例。”美国对此更不高兴,国务卿贝尔纳斯说:“既然这样,那么苏联要求十亿美元贷款告吹,这笔钱转贷给中国或法国,苏联的千岛列岛主权问题美国将不予承认。”

美国政府公开表明援助国民党政府。这使国民党上下异常振奋,第一个对应行动是实行中美国防体制一体化,仿照美国设立国防部,与美国军事顾问团实行领导一元化,撤销军政部、军令部、军训部、政治部,撤销军事委员会及所属机构,成立最高军事委员会,仍是蒋介石的委员长。国防部下设陆海空军总司令部和联合后勤总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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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防部长:白崇禧;参谋总长:陈诚;陆军总司令:顾祝同;海军总司令:陈诚。不久由陈诚推桂永清担任,开外行领导海军之先。空军总司令:周至柔;联勤总司令:黄镇球。不久改为郭忏。

消息传出,不少蒋氏的黄埔嫡系将领为之一惊,“怎么大权旁落,归白崇禧啦?”后来才明白个中另有巧妙安排。

编制体制规定,国防部系行政院直属部,为职权部门,负责军队编制体制、征兵、任免命令诸事宜,国防部长向行政院长负责。负责什么?查其所管各项,都是由各主管部门讨论议定之后拿来盖个图章,完备手续,如此而已。真正的实权派是参谋总长。参谋本部名义上是国防部的参谋本部,实际上为最高统帅部之职能部门乃最高统帅之参谋本部,参谋长直接向最高统帅负责,对下行文可以与国防部长合署,多数以参谋总长名义行之。陈诚说:“国一防部有权(盖图章之权,没有图章不合法律程序)参谋本部有能(实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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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军事大权委给陈诚,蒋介石久有此意,皆因一些老家伙挡路没有办成,现借改革变动名正言顺,闲下来的老家伙也好安排。何应钦派往大洋彼岸参加联合国军事参谋团会议,甫抵美国又接获一项使命——中国驻华盛顿军事代表团团长,不奉召勿须回国了。冯玉祥派去欧美考察水利,日程自行安排,归国时间不限。

何键任全国抚恤委员会主任委员,但联合国救济总署的救济物资分配与他无干,因而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办。鹿钟麟等一干老将无处安排,都出洋考察又没那么许多外汇,大都授以宣慰使官衔可以到全国各地走走。这些老家伙不在位,陈诚便可放开手脚干事情了,首先把“土木系”是陈诚起家队十一师和十八军拆字而成,十一为土,十八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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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次长:刘裴、郭忏、范汉杰。第一厅厅长:于达,后为方天,主管人事。第二厅厅长:郑介民,后为侯腾,主管军事情报。第三厅厅长:郭汝瑰,后为罗泽闿、蔡文治,主管作战。第四厅厅长:杨业孔,主管后勤补给。第五厅厅长:方天,后为刘云瀚,主管编制训练。第六厅厅长:钱昌祚,主管国防科研。

命令颁发不久,陈诚的大管家郭忏升为联勤总司令,亲信方天升为参谋次长。

中美国防体制一元化,实际上是美国军事顾问团把持统帅部。顾问团设在国防部对面一座独立大厦内,上下二千多人,其组织机构活脱脱就是参谋本部的缩影,参谋本部有什么机构那里也相应设有什么机构,一切军事决策和命令的执行都要经中美联席会议讨论研究,共同组织联合检查组监督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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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哪个部门,不论什么人,要想通过个什么议案解决一重要问题,有两条路线是非走不可的,一条是“土木系”路线,一条是顾问团路线。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过,彭学沛那里还在继续披露诚意:“国军绝不对共军采取军事行动,倘若共军进攻国军,则不能不加以抵制和驱逐。”重申“和平未到完全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