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无言,草木有心。草木一直想说话,草木一直在说话。有人一直在倾听,有人一直在记录。这个人,就是禄永峰;这本书,就是《草木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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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云南回来的第二天,还在中秋假期,永峰迫不及待地给我赠书。

这种喜悦和满足,只有写作者才能体会。一本书,对于一个热爱写作的人来说,就是自己的孩子。永峰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书,闻着隐隐的油墨香,回想在生活的琐碎间与文字较劲的日日夜夜,还是掩饰不住激动,爱得一往情深。这一次,在扉页上,他特意写下了“草木知己 人间有情”的留言,以前从来没有,足见他对这个“孩子”的偏爱。我不知道,他是否给所有人写了这句话,于我而言,很贴切,也很暖心。

我和永峰的交往绝不是几天几夜可以说完的。早些年,至少也是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文学爱好者,我是一份报纸的编辑,此时的永峰沉迷于诗,整齐地抄写在稿纸上,担心编辑没有收到,也许更想听到几句鼓励的话,亲自接到我手上。如果说那时的他还腼腆青涩,那么我就显得年轻轻狂,薄薄的稿子拿到手里,一目十行地望过去,那些蓝色或黑色的钢笔字,像小小的山丘,稍微一踮脚、一仰头,远处的一切就全看到了,一直看到天边,天地尽头是一条线,模糊又清晰。

永峰这样的投稿者,我遇见不少,发表过,拒绝过,甚至有些稿件,看到熟悉的笔迹和名字,拆也不拆,就扔进了废纸篓。写到这里,心中不免一疼,真的疼,为那些作者的真情,为自己的无知。

沙漏的奇妙就在于可以顺着,也可以倒着。流沙在玻璃中水一样流淌漫溢,恍然发现时间原来如此真实。那份报纸在时间的追逐下,终于跑不动了,在没有终点的终点,我在一棵树下乘凉,一阵风起,吹跑了那份报纸,它拼命伸出一只手,想拉住我,我默默地望着它,看着它成为一艘纸船,卷入浩渺波涛之中,渐行渐远,直到沉没。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去追,心如止水。

离开报纸,我并没有停止写作,永峰也一直在写。他终于成了《陇东报》的副刊编辑,而我,成了这份报纸忠实的作者。永峰不停地约稿,无论多忙,我都能挤出时间,为了写作,我能把石头挤出水,更能把每一个潜藏在土地深处的文字像洋芋一样用镢头刨出来,一夜之间,洋洋洒洒,千字左右,酣畅淋漓。永峰是农家子弟,见了这些带着泥土的“洋芋”,从不多言,只说一个“好”字,就装到稿库那只“筐”里。

永峰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编辑,把宝贵的时间用来替别人做嫁衣,把更宝贵的时间挤出来写自己的文字。这些年,他在《陇东报》创办的“一点庆阳”栏目,推介扶持了大量本地作者,也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名家名作,线下采风活动硕果累累,成为讲好庆阳故事的一张名片。

文字的力量是强大的,文字的缘分也是不可想象的。我和永峰同在一座城市,各自打拼,无问西东。这两年,越走越近,彼此的家竟然只隔着一条马路。更没想到的是,两家单位也合为一家,还在同一个楼层。有时候,永峰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们聊几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文学,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有时候,他见我忙,打个招呼,就走了。这一刻,我总是充满歉意。好在我们时常可以一起走着回家,那一程,在夏天,繁花似锦,香气弥漫,也是一条长长短短、或深或浅的文学路。

永峰的新书《草木之疼》每一篇都像一只轻快的小鸟、像一枚饱满的苹果、像一株沉甸甸的玉米、像静水深流的河,每一篇都有打动人心的书写。他不仅仅是一个写作者,更是一个写话者。他把想对草木说的,全都写下来,让我们听。五色迷离,我们可能一时半会儿看不清。那就让我们闭上眼睛,用心去听《草木之疼》的每一个汉字的跳跃和歌舞,在一盏灯下,在悄然的夜里,在董志塬畔,在子午岭深处。

读一本书,其实就是读这个人。书是一个人的封面,而人才是这本书的灵魂。我把与永峰的经历讲出来,就是想勾画出他从一个写作者到写话者的成长轨迹。就我所观察的而言,太多写作者的字里行间,文字叠床架屋,让我时常想起一摞摞麻将。读了《草木之疼》,再想想永峰这个人,记起了刘亮程的一段文字:“我从草木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些人的道理,并不是草木的道理。我自以为弄懂了它们,其实我弄懂了自己,我不懂它们。”

如是,想一想,一棵树,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深山,没有见过一个人,没有听过一首歌,再读《草木之疼》,会不会有疼的感觉?原始森林里,无数棵树,一生都生活在其它树木之下,依然在努力向上生长。一棵树想见另一棵树,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这是树的遗憾,也是人的写照。

无疑,永峰的《草木之疼》是拟人的,是夏有凉风冬有雪的黄土高原的。有机会,建议他去一去云南,那里有更多的草木,把北方的文字在那里蒸一蒸,再次归来,又该如何呢?

文丨路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