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科幻小说来啦~

今天为大家推送的是

蝴蝶无效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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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该我说了,是吧。

这段时间我找到了几个研究社会学、历史学的老朋友,询问这方面的问题,还真的发现了一些规律。这个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你我一直是研究科学项目的,对这块了解没有那么多。我说一下我发现的,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直接跟我说就好。

人类历史其实只有短短的几千年。先说文明初始的时候,7000到5000年前,在北纬30℃左右,先后出现了四个古老文明,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两河流域的古巴比伦、印度河流域的古印度、黄河流域的古中国。这些文明之间互相独立,尽管具体表现不一样,但都遵循一样的发展规律:原始到奴隶,公有到私有,母系氏族到父系氏族。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些互不接触的地方是怎么做到如此一致的。而现代研究理论认为,这是文明自然的发展过程,这里起作用的,是人类这一个群体。

你肯定想问为什么文明都在北纬30℃是吧。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事,确实也有一个推论。先说结论,归根结底是气候和地理的问题。北纬30℃四季分明、物种丰富,夏季物产丰足、冬天寒冷缺水。这样的环境,有利于让人养成观察规律,总结经验的习惯。比如高纬度的地区太冷,能活着就已经非常不容易,而且无法形成大的集群,再加上生活方式单一,无法形成知识体系。低纬度太热,不会缺吃的、不缺水喝,也就不用储存过冬的粮食,不需要为了活命费尽心机。而中纬度,也就是刚才提到的北纬30℃左右,既不会把人饿死,又不会让人过得舒坦,他们要想活下去必须学会观察气候规律,总结经验并传下去。这些经验规律,就是文明的雏形。另外,也不是北纬30℃都有产生文明的条件,印度、巴比伦、中国、美索不达米亚这四个文明点,都是靠近河边的。那个时代种植太依赖水,只有河流旁边才有足够的水用。产粮够了,人才会聚集起来,没有足够的人群,根本没办法产生足够的可以积累的经验。很明显,这些有价值的经验规律,这是当时的人一起研究出现的。你瞧,文明起源这么大的事,居然能挖根挖到地理上。

说到这,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对:没有谁是不可缺少的,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很容易产生新的认识,发现新的规律。不是张三发现,就是李四发现。没有谁是真正重要的。

这才说到5000年前,往后就更有意思了。无一例外的,甭管是差了几百年还是上千年,都从奴隶社会进入到了封建社会。只有早晚的区别。没有谁是刻意这样子做的,但大家还是非常自然地不约而同地进入到了这个阶段。而后我们就熟悉了,在资本主义的发展下,全球迅速一体化,不同的文化交流融合,互相吸纳。现在全球人都能看到同一条新闻,看同一部电影,听同一首歌,买同一个品牌,吃同一种药,开同一种汽车,穿同款的衣服……最明显的,世界上所有的城市几乎都是一样的,高楼大厦、马路公园、地铁车流。纵观历史的进程,更像是自然而然发展而来。

当把人类当成一个整体来看的时候,当梳理大历史的时候,个人——无论他是谁,都会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有个比喻很恰当,我们在同一辆车上,但我们不知道车要去哪,不知道是谁在开车,更不知道如何让他绕个弯、或者停下来。我们只是乘客,车有自己的方向和目的地。

仔细想想我们的生活也确实如此。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可这种拼命式地生活,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有几个人正在过自己梦想要的日子,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不都是在既有的社会运行体系的轮子下马不停蹄吗?一生之中,究竟有多少事情是我们能够控制的呢?1%?10%?还是20%?

就像你的第一次穿越,尽管你彻底改变了巴巴罗萨的结局,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局,是不可能改变的。德国妄图以一国之力,统治整个欧洲的设想,从逻辑上说就不可能实现,失败是必然,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能会很久,但不会改变。就像日本妄图以一国之力,占领整个亚太地区一样,失败的结局从开的第一枪就已经注定。

我们改变不了世界,而是他改变了我们。即便我们有了时间机器,恐怕依然如此。

06

吴述和费恩讲完自己的结论后,默契地陷入了恼人的沉默。

“自从我接触科学开始,我就知道,它值得我花费一生的时间。很庆幸,我有你这个搭档,我们把所有精力都堵在了时间机器上。可时间机器告诉我,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努力与不努力,用心与不用心,只是将其延后或者提前而已。这真的是太打击人了,我心中改变世界的那条信念一下子消失了。我怀疑自己的价值了。”费恩仰着头,眼睛盯着实验室柔和的灯光。

“价值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与生俱来的,它也只对自己有意义。就是那些,你做了就会觉得不枉费此生的事,就是那些让自己开心的事。至于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意义,我想……”吴述停下来,走到实验室的墙边。

“我们都是其中的一块砖。这道厚实的墙体,无论缺了哪块砖,都仍然会屹立不倒。但如果所有的砖都缺失了,墙也就没有了。这就是我们的意义,渺小而卑微,但我们的文明,是由无数个渺小和卑微建立的。我们这两块砖,就像这间实验室,躲在这么大的地球的一个小小角落,努力地理解我们的这两个世界。”吴述说。

“我们这两只蝴蝶,无论怎么煽动翅膀,也无法引起风暴。但如果无数只蝴蝶,一起煽动翅膀,那说不定都可以形成风暴。”费恩看着吴述笑了。“老伙计。咱们看看科学界还有哪些课题比较有意思。虽然咱们都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但这也是咱们唯一会做的事了。”

吴述没有回答,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整件事让他就隐隐觉得有地方遗漏了,而且是一件很明显的事。他开始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时间机器,文明,科学发现,改变未来,未来不可改变,蝴蝶效应,蝴蝶无效应,历史,人物,善良与邪恶,渺小与伟大……千头万绪,在他的大脑里疯长延伸连接缠绕。猛然间,一丝线牵了出来。

“有件事比这更重要。”吴述说。

“说来听听,”费恩说,“最好是件比时间机器要有意思的事。”

“我们发明了时间机器,跳跃到了几十年前,影响了历史,但实际上没有真正地改变它。”

“对,没错。”

“然后我们发现,无论我们怎么做,对于科技史还有大历史,都没办法真正改变它。”

“没错。”

“甚至个人经历,固然可以改变,但这种改变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了,我受不了了。”费恩眨眨眼。

“如果这些都不可改变,或者这种程度的改变没什么真正的意义,那”吴述干咽了一口,“那,是不是说明,我们这个文明诞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结局了。我们在行为上、选择上、个体上的差异,只是改变了起点到终点的路径,而无法改变结果。”

“哇哦!”费恩像被点醒一般,他仔细想了半晌,才谨慎地说,“你的猜测还真有点道理。”

他看了看穿越仓,打了个响指,“我知道我们该干点什么了!”

“干什么?”

“我们现在的时间机器只能往前而无法往后跳跃。也就是说,我们只能看到历史,无法看到未来。”费恩兴奋起来,“如果你的猜想是对的,我们乘坐的这辆车的终点就是注定的。难道你不想看看等着人类的最后一幕是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来研究能够跳跃到未来的机器?”吴述仰着头,实验室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显得异常明显,“那是个好大的课题啊!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多久。”

“那不重要。因为这是对我们想做的事,对我们来说有意义。不用为结果,因为结果早已经注定了。”

“有道理!”吴述点点头,“不过,在这件事之前,我们得把之前跳跃都抹去,让它按照自己原本的样子继续下去。”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跳跃太多次了,神志已经不清了。我把时间和坐标给你,你去在我行动之前阻止我。尤其是跳跃到1941年那次,那个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需要把整件事讲给我听。”

“那,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作者:三七,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专业

曾在蝌蚪五线谱网站发表《拼图的最后一角》《蓝鲸防线》

责编:董小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