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钱的速度赶不上赚钱速度，大众集团也急了。2023年启动的绩效计划，降本效果显然没能令高层满意。为了进一步压缩运营开支，大众也疑似挥起了“裁员大刀”。
文 |杨俏
编辑|田晏林
运营|步鸟
合资车企裁员的风，或许还是吹到了德国大众汽车集团（以下简称“大众集团”）身上。
近期，大众集团在全球范围内关闭工厂、实施裁员的计划闹得沸沸扬扬。
据界面新闻、中国经营报报道，近日市场有消息称，大众中国董事长兼CEO贝瑞德正在牵头执行一项分阶段裁员计划，预计集团层面将裁减数百名当地员工。
而大众集团旗下的高端品牌——奥迪，据界面新闻消息，其中国公司也要裁员。今年以来，奥迪内部持续强调人员成本缩减和效率提升，近期已将部分辅助业务部门合并，一些外籍员工已经返回德国。
另据财联社消息，大众中国回应称，集团于去年启动绩效计划，至2026年将效率提升20%。“在此背景下，大众汽车集团（中国）正持续提升各部门及项目的效率、优化成本。根据实际情况，相关措施也涉及直接人力成本及包括行政管理开支、差旅费及培训成本等在内的间接人力成本。”
每人Auto联系到了多位大众中国的员工，目前他们尚未收到具体裁员通知。不过，有员工坦言，现阶段，位于北京地区的大众汽车（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和大众汽车集团（中国）总部，气氛已经十分紧张了。
当大众突然抓考勤
市场传言和媒体报道，让不少员工风声鹤唳。
“目前没人知道自己是否符合裁员的要求，大家也想知道确切的答案，都很心慌。”上述北京地区的大众员工告诉每人Auto，公司近期开始强调员工必须坐班满8小时，上班不允许迟到。“如有迟到，就会谈话警告，甚至以违纪处理。”
当一家公司突然开始抓考勤，该员工意识到，这大概率是为后续的裁员计划做准备。
在社交媒体上，有一位公司认证是“大众酷翼（北京）科技有限公司”的网友提到，9点前通过PKI（公钥管理平台）系统打卡考勤，已正式写进员工手册。他开玩笑地表示：“想被裁时拿到N+1赔偿，以后就不能迟到了。”
据了解，大众酷翼（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主要负责软件开发，其控股股东是大众集团旗下的软件科技公司CARIAD。
对于上述员工的说法，在大众中国工作了近4年的辛勤，并不否认。
他告诉每人Auto，公司此前要求员工的工作时间是上午10点到下午4点，现在改成了上午9点到下午4点。
而且公司以前对员工考勤没有严格要求，但现在，大众却把考勤当作“杀手锏”，对于不满足考勤要求的员工，合同到期后，可能不予续签。
这让辛勤和他的同事们，每天不得不绷紧神经。
自1984年进入中国市场以来，大众集团已设立了上汽大众、一汽-大众和大众安徽三家合资公司。
对于此次裁员消息，一汽-大众涂装车间的员工告诉每人Auto，公司主要针对的是45岁以上的员工，打算对部分人协议“买断”（即与员工协商一致，通过支付补偿，提前解除劳动合同）。而其他人则通过降低奖金的方式，实现降薪，降幅大约在10%。
再看上汽大众，据彭博社引述知情人士称，其主要负责生产帕萨特车型的南京工厂，计划于明年关闭。
9月27日，上汽大众对新京报表示，目前南京工厂的生产工作都在正常运行中，未来不排除调整的可能性。
实际上，在与南京相距不到90公里的扬州，上汽大众位于扬州仪征的工厂，已经有所行动。
据一位在扬州仪征工厂工作的员工透露，南京工厂要在2025年前彻底关闭，目前南京工厂的人正在往仪征工厂迁移。“仪征工厂生产计划已经出来了，要推出混动版帕萨特。”
大众集团在中国地区可能要推进阶段式裁员，引发不少恐慌。与此同时，其在“大本营”德国计划裁员3万人的消息，则直接让工人剑拔弩张。
根据大众集团在1994年与大众工会达成的 “就业保护协议”，大众在2029年前不能裁撤现有劳工。
据外媒消息，有工会代表放言，如若实施上述计划将举行罢工，使这家欧洲最大的汽车制造商瘫痪数周。
不仅大众集团被工会紧逼，大众汽车集团CEO奥博穆也被投资者们施压，要求其放弃同时在保时捷、大众担任CEO。
据外媒报道，大众集团在德国裁员幅度最大的将是研发部门，预计1.3万名研发人员中，将至多有6000人失去工作。
一位曾在德国工作过的汽车行业人士告诉每人Auto，以他对大众集团的了解，将裁员重点放在研发部门并不意外，“各车企技术方面都卷到位了，从2018年到现在，技术扩张期之后很难有新增长点，市场也基本饱和了，肯定优先裁研发。要是销量开始下滑，就要关厂了。”
在2024年财富世界500强中，大众集团超越丰田公司，成为全球汽车行业老大。如今何以被逼至此？
留给大众的时间不多了
正如大众中国回应的那样，这场变动并非临时起意。
2023年12月，大众集团便开始“节流”行动：计划到2026年底累计节约约100亿欧元成本，并将营业利润率由3.4%提高到6.5%。
大众汽车集团（中国）也需要与全球的部门一样，参与到支持全球的绩效计划中。
2024年5月，大众中国董事长兼CEO贝瑞德与大众中国执行副总裁、人力资源负责人马丁·霍夫曼联合签署了一份名为“KI 10”的绩效项目（“KI”全称KEY initiative，译为重要倡议）。其中提到：未来3年实现人员降本20%。
该内部文件于6月初在媒体上曝光。随后大众中国方面紧急澄清，这是总部效率项目，并非裁员，重点还是削减成本。
员工们明显能感受到公司在尽量不损害员工利益的前提下，努力压缩成本。特别是在行政方面，以前出差可以申请搭乘飞机，但现在规定，出差到某几个固定城市，只能乘坐高铁。
另外辛勤提到，一些与内部研发无关的项目审批，公司会直接拒绝盖章，而通过的相关项目审批，有些也会被砍掉20%左右的预算。
尽管公司称这是提升效率的行动，但在员工们看来，这更像是裁员的预警。
大众为什么要做调整？其实在9月4日，大众集团首席财务官阿诺·安德里茨已经给出了答案。
“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在大众品牌上花的钱比赚的钱还多。”安德里茨对工人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大众将无法成功转型，必须提高生产力并降低成本。
同时他还坦言，留给大众扭转局势的时间已经不多，或许只有一到两年。
当前，各大车企都在处在产能过剩和激烈价格竞争的市场环境下。特别是在中国市场，合资车没有以前那么好卖了，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恰恰中国是大众集团最大单一市场。1985年到2023年，大众集团一直在中国汽车市场保持份额第一，并在2019年交付量达到顶峰，为423.36万辆。
此后三年，该集团交付量连续下降。到了2023年，大众集团在华交付量为323.6万辆，同比微增1.6%。
反观国内自主品牌代表之一的比亚迪，2019年，该公司销量只有45万辆，到了2023年，暴涨至302.44万辆。与大众的差距越来越小。
2024年上半年，比亚迪以161.3万辆的销量反超大众（在中国的交付量为134.5万辆），终结了后者在华多年的销冠纪录。
就连贝瑞德都不得不承认，大众品牌在中国市场主要的竞争对手不再是其它合资品牌，而是比亚迪。
销量下滑进而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大众在中国的产能也要相应地作出调整。
大众汽车集团（中国）官网显示，目前大众中国在上海、大连、南京、合肥等地建有39家工厂，进行车辆及零部件的生产。其中，位于安亭、佛山及合肥的MEB工厂专注于纯电动车型的生产。
但据每人Auto了解，目前大众中国在国内除了上海安亭大众第一工厂已经停工停产，包括南京工厂，以及宁波斯柯达工厂都面临着可能关停的局面。
大众也委屈，明明自己在电动化上积极转型，砸钱投资，怎么见效还是慢？
和一些摆烂的合资车企相比，大众集团在中国新能源汽车的浪潮中，属于转型比较积极的车企。该集团在2017年就推出了电动化政策，制定了2025年电动车年销量100万辆以及中国市场销量占比达到65%的目标。
但高歌猛进的转型，并没有很快得到市场认可。例如，大众推出的纯电动产品——ID系列，销量并不如意。这两年能卖得比之前好，全靠降价撑着。
以大众ID.3为例，这款车上市初期的指导价超18万元，目前在终端成交价已经下调至接近10万元了。
在业内人士看来，大众不像蔚来、小鹏、理想等中国造车新势力车企，擅长用互联网思维运营一款产品。而且中国市场太“卷”了，产品力、价格和服务，但凡哪块跟不上，都不能俘获中国消费者。
押注“东方狼堡”
现在，在全面电动化上，曾坚定走纯电动路线的大众，态度也出现松动。
2024年5月，奥迪与上汽集团、上汽大众签署合作协议，将与上汽集团联合开发专注于中国市场的全新平台——智能数字平台，并开发全新一代高端车型。
6月，大众集团、上汽集团以及大众汽车（中国）投资等签订了多项有关上汽大众新产品项目的技术合作协议，内容包括在国内开发三款插电混动车型以及两款纯电车型。
时任上汽大众总经理贾健旭曾表示，如果大众想要在中国市场成功，就必须要和中国的合作伙伴一起，把最好的东西给到消费者。
为了跟上中国市场的发展速度，大众知道自己需要借力打力，不仅继续和一汽集团、上汽集团保持合作，还在2023年7月，宣布向小鹏汽车投资7亿美元。
在外界看来，大众集团想要补齐智能化短板之心，显而易见。此后，小鹏也托大众的福，供应链成本有所优化。其今年新上市的紧凑型轿车MONA M03，售价不到12万元。但据小鹏高层透露，这还有利润空间。
而小鹏也在“反哺”大众，双方也将基于小鹏G9平台、智能座舱和ADAS软件，共同开发两款大众汽车品牌电动车型，计划于2026年面向市场交付。
纵然大众集团在中国市场积极转型，但压力仍在。
“一汽-大众和上汽大众掣肘太多。”一位业内人士告诉每人Auto，现在他更期待大众安徽后续的表现，因为这里能完全体现大众本部的意志。
早在2017年，大众集团与安徽江淮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合资成立了“安徽大众”，即大众在国内的第三家合资公司。
到了2020年12月，大众集团增持该合资公司股份至75%。至此，大众集团掌握了合资公司的管理权，公司正式更名为“大众安徽”。
2024年5月，大众集团对大众安徽再加码，注册资本增至138亿元。这也是近年来，大众汽车全球范围内体量最大的投资。
今年年初，上述业内人士曾在拜访大众安徽时看到，几乎每个会议室里都坐着德国人。
如果说大众集团位于德国沃尔夫斯堡的总部，被称为“狼堡”，那么在该人士看来，大众接下来可能要把安徽合肥，当成自己的“东方狼堡”了。
事实上，在大众集团的直接管理下，大众安徽这些年踩上了风火轮。
2021年，大众安徽启动了MEB电动车制造工厂及零部件电池系统的建设工作；到了2022年，不仅成立了专注于数字化销售服务的子公司，还实现了MEB工厂首款预量产车型的下线。进入2023年，大众汽车（安徽）零部件公司正式投产首套高压电池系统。
为了缩短研发时间以及繁琐的审批流程，大众还直接把研发部门搬到了合肥。
2023年，大众汽车在合肥成立了大众汽车（中国）科技有限公司（简称VCTC），后者注册资本为37.5亿元。这是大众集团除了德国总部之外最大的研发核心，据悉可以将新产品及技术的开发周期缩短约30%。
大众中国首席技术官、VCTC首席执行官吴博锐表示，VCTC能够在中国直接决策和推进本土产品的研发与智造。同时受益于本地资源集成，可以将德国大众的基因与100%中国制造融合。
2024年7月，大众安徽旗下首款纯电动紧凑型SUV——ID.与众正式上市，售价区间为20.99万~24.99万元。
辛勤告诉每人Auto，此次大众集团的缩减成本计划，会考虑将北京地区的研发人员迁移到合肥。“现在北京的同事们处于进退两难间，要么辞职，要么跟公司南下。”
对大众安徽的全力投入，让外界看到了大众想要在中国做好电动车的决心，同时也袒露了“大象转身”的艰难。
未来两年，大众能否在华扭转局势，或许真的要看这个“东方狼堡”了。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文章为每人Auto原创，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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