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洲无法理解韩练成是如何突围的？二人北京相聚才解开谜团|李仙洲|李先洲|王耀武|白崇禧

尽管在莱芜战役发生之前，韩练成就私下与我军进行联系，透露国军相关的兵力部署和作战计划。我军也取得了莱芜战役的胜利，关键是韩练成所率领的四十六军在莱芜战场上吃了败仗，来到我军这边进行沟通之后，还能回到南京蒋介石的身边，而且败军之将并没有受到处罚，堪称奇迹。

韩练成任军长的国民党第四十六军，本来是桂系王牌军，素有“钢军”之称。莱芜战役的整个过程，韩练成为我军胜利所做的贡献：

一是用兵过程的拖延，为华东野战军隐蔽北上赢得了时间；

二是迟滞了国民党军队的突围时间，增加了李仙洲兵团的绝对混乱；

三是战役打响后，韩练成放弃指挥，脱离战场，不但致使四十六军混乱，而且造成整个撤退突围的大混乱，一乱到底。

这在客观上，为华东野战军穿插分割、城北围歼创造了有利条件，为整个莱芜战役创造了胜利的条件。李仙洲兵团的7个整编师数万人全军覆灭，包括李仙洲在内的19名将级军官全部被俘。从军事与地域看意义重大，收复了莱芜、新泰、博山、淄川、长山、邹平、章丘、临淄、益都、掖县、昌邑、高密、胶县等13个县城，以及张店、周村等重要城镇数十处，控制胶济铁路线500余里，使国民党的物资无法运走，仅周村一地就丢下3个满储弹药的仓库和百万斤粮食。尤其重要的是，渤海、鲁中、胶东、滨海4个解放区重新连成一片，为粉碎国民党对山东解放区的全面进攻创造了地域与军事方面的有利条件。

莱芜之战的硝烟还弥漫在莱芜城至吐丝口镇的上空，两面山梁上被炮弹打燃的未来得及发出新枝的树木上的火苗还在闪烁，冰雪与鲜血相融，变成了紫黑色的冰块。黄昏时分，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陈毅司令员和华东野战军政治部主任唐亮策马赶到韩练成休息的地方。二月的沂蒙山区依旧未见新绿，清冷的风吹拂着蒿草和树木的枝丫。

在蒙阴城外一处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村庄里，陈毅司令员与韩练成将军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位将军在战火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得以见面：“韩将军受惊了，我代表华东局、华东野战军全体将士向韩将军致敬，欢迎韩将军。您的举动直接影响着这次战役，贡献太大了。

李仙洲所部在莱芜城至吐丝口镇的狭长地带上被我军四面围歼，截成数段，现已大部被歼，残部麇集吐丝口镇，战斗很快结束。”

韩练成也很兴奋地说：“今日在这种特殊的地方能见到将军，韩某有幸。”

“感谢韩将军，感谢韩将军对人民解放事业所作出的重大贡献，莱芜战役的胜利将永载史册，韩将军的英名也将伴随着历史而传之久远。”

陈毅对韩练成在莱芜战役中作出的重大贡献给予高度评价。

“陈将军过奖了，这只是我韩某应尽的绵薄之力，微不足道。”

陈毅司令员对于韩练成将军设想的今后去向，极表敬佩，“但恐安全没有保障，请韩将军慎重考虑”。

韩练成立即表示：“只要能为民族大业有所贡献，个人安危非所计也。”

夜幕裹上了这个小山村，前线分社的小院子里依旧充满着让人兴奋的喜悦之情。分社的炊事员端上来简单的饭菜，在战火的空间里，热腾腾的饭菜自然是佳肴了，将军们吃得很香，也非常高兴。吃饭的过程中还不时地交流。

“听韩将军是西北口音，怎么能在桂系服务呢？”陈毅问韩练成。

“我是甘肃人氏，能在桂系带兵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抗战胜利后，率军到西贡接受在印度支那的日军投降，以后又到海南岛，从海南岛调来山东。莱芜战役，我的任务就是加速李仙洲集团的崩溃。”

韩练成知道这是特殊时刻，陈毅司令员还有重要事情，便简略说了几句。

陈毅又一次赞许了韩练成将军为国家和民族解放事业所作的贡献，同时表示战地不可久留，后会有期，要康矛召尽力协助韩练成料理有关事宜。

陈毅司令员与韩练成将军的对话，永远定格在那个特殊的历史环境里，也同样永远被历史所铭记。

莱芜战役的胜利，引发了国民党军内部的恐慌和不安，滋长了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的悲观失望情绪，加剧了内部矛盾。当时住在南京城里的人，对战争的前途再没有乐观的论调了，悲观的气氛日浓。莱芜战役胜利的影响是很大的。

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总长陈诚降职，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副主任吴奇伟撤职，徐州、郑州两绥靖公署被撤销，战区司令官被撤职，重新组成“陆军总司令部徐州指挥所”，统一指挥原徐州、郑州两个绥署的兵力，以重点进攻山东解放区。更为重要的是，全国的形势发生了变化。国民党改变了全面进攻的军事方略，被迫采取重点进攻，将兵力集中在陕北和山东两个战场。华东野战军也利用这个时机整顿部队纪律，加强军事操练，准备打硬仗。

莱芜战役结束后，陈毅与韩练成的简短会面，预示着一个历史时段的结束，更是一个新的历史时段的开始。韩练成仍面临着人生的重大选择和考验。他的去留，牵动着不少人的心，也凝聚着复杂的多重情义。韩练成决定回南京去：

“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到南京去。在那里，还能为人民做点事”。

回南京还是回解放区，陈毅和韩练成都有各自的想法。还是陈毅先开口了：

“韩将军，你对此后的去留有什么想法？只要您愿意，您到解放区的任何地方工作都行。”

莱芜战役之后的去留，韩练成早已成竹在胸。他说：“我再三考虑，还是回到国民党统治区，多年的社会关系都在那边，或许还能发挥一些作用。”

陈毅非常担心地说：“再回去就太危险了。莱芜一战，李仙洲兵团6万余人全军覆没，19名将军被俘，唯独您韩将军单枪匹马逃回南京。蒋介石向来多疑，能不怀疑您吗？”陈毅想让韩练成留下来。

韩练成望着陈毅，笑着说：

“这个，陈司令不用担心。蒋介石的确疑心很重，但对于我，或许轻易是不会起疑心的，我与他有过一段特殊关系。”

韩练成讲述了他十多年前在河南归德机场“救驾”的经历，也讲了此后蒋介石对他的特殊关心和提携。

尽管韩练成追述了他与蒋介石的关系，也分析了蒋介石不会对他有什么看法，但陈毅还是不放心。“您回南京后，万一有个闪失，我就没法向周恩来同志交代啊！事关重大，我要向中央报告并听取中央指示。”

陈毅向中央呈送了关于韩练成去留的报告。

1947年2月25日，周恩来代表中央致电陈毅、粟裕、谭震林：“关于韩练成问题，一切由他自行决定，因韩与我及董老发生关系已经多年，他在去鲁前，曾向白崇禧辞职多次，反对内战，此次又单独投诚，恐在部队中已难隐瞒。”总体上，“依韩将军自己安排”。

周恩来最终还是尊重韩练成自己的安排，但周恩来把几种情况都叮嘱了，如果“留解放区，宜加优待并给工作，不要当俘虏看待”。

如果去南京，“回南京的安全要妥”。

周恩来电文里的内容，大都是后人无法知道的。如韩练成向白崇禧辞职，这些高层的秘密，在周恩来那里留下来了。对于韩练成的去与留，周恩来也是胸有成竹的，他相信韩练成有能力处理好——或者回南京，或者留下来。

陈毅只好同意韩练成的想法，准备安排他安全回到南京。为此，陈毅、粟裕与韩练成一起研究了潜回南京的随行人员及路线，包括保密问题。同时，陈毅下令对莱芜战役期间四十六军的俘虏严加看管和控制，不能走漏一人，以免节外生枝，尤其是知道韩练成情况的官兵。

韩练成提出，要带走他的十几名警卫人员。

陈毅说：“这些人要留下来，我们把他们送到东北去。你带这些人回去太危险了。”

韩练成说：“这些人追随我多年，不会出问题，我可以带走。”

陈毅坚持说：“不行，我另外给你派一个人。”

陈毅选定的这个人叫张保祥。

韩练成回南京，随行人员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韩练成夫人汪萍籍贯山东，华东野战军敌工部的张保祥就扮作韩练成妻子在山东的亲戚，陪着他同行。张保祥在敌工部做联络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灵敏而反应快，遇事冷静，处事果断。有他在左右相随，陈毅也就放心了。

为了稳妥和安全，韩练成决定将张保祥改名为王忠杰，称他的父亲王汉卿是韩练成在济南时结拜的把兄弟，王汉卿为老大，韩练成为老七，张保祥称韩练成为“七叔”。张保祥当下就称韩练成为七叔。韩练成也放心了。之后，编造了一个在战火中逃离到青岛，再返回南京的故事。

一切都安排好了，韩练成与新任的联络员张保祥离开解放区。

辗转到了深夜，韩练成一行到达与青岛隔海相望的胶州湾西岸。凌晨以后，借助雾霭的掩护，杨斯德送韩练成和张保祥上了小船，黎明前到达国民党四十六军驻青岛留守处。留守处负责人是四十六军政治部少将主任屈伸，他也是西北人，和韩练成有同乡之情谊，韩练成对他有过不少帮助，他对韩也是忠心不二。

韩练练成没有告诉屈伸真实情况，只是说王忠杰是朋友王汉卿的儿子，在王忠杰的帮助下，鲁南一战记能脱险。

而坐镇济南的王耀武知道韩练成回到青岛后，电令青岛四十六军留守处，要韩练成等候专机接来济南，想利用韩练成做他的“替罪羊”。

屈伸灵机一动想明白了王耀武的用意，担心节外生枝，便随机应变。他回告说：韩练成“已于今晨去沪”。之后马上给韩练成“叔侄”买了去上海的船票，护送他们登上了去上海的客轮。

王耀武一听，气得哑口无言，却也无可奈何。

韩练成非常感谢他的老部下屈伸，告别而去。

1947年2月26日，韩练成和张保祥由青岛往上海而来。

看着天水相接的大海，韩练成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莱芜战役的整个过程犹如电影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最让他心里感到安慰的是，莱芜战役的胜利已融进了他向往和平、倾向进步、为国家和民族做事的心声之中。

莱芜战役的结局，总指挥李仙洲成了俘虏，而韩练成却在战役打响之机，借机会离开了战场，特殊时期与特殊环境与陈毅作短暂的会面之后，即带着亲信悄无声息地离开莱芜，前往青岛，再乘船“逃回”南京，向蒋介石报到。

到达上海之后，韩练成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国防部部长白崇禧在上海大悲巷雍园1号公馆，这里与南边的梅园新村遥遥相望。韩练成在桂系任职多年，也是李宗仁、白崇禧的爱将。

再者，过去也经常出入白崇禧公馆，家里与白崇禧的夫人都非常熟悉。他便在白公馆给南京白崇禧通电话，大致陈述了莱芜战役和他回到上海的情况。白崇禧除了安慰韩练成外，还答应在蒋介石面前为他说情，以开脱责任。

韩练成回到上海的第三天，白崇禧打电话要他速回南京，蒋总统召见。

2月28日，韩练成乘火车前往南京。在南京站，有白崇禧派来接站的黑色轿车和持枪护卫的士兵，夫人汪萍也来接站。王忠杰提着行李箱，副官邢松全接过手提箱递给勤务兵。韩练成对妻子说：“这是王汉卿兄的儿子王忠杰，鲁南脱险全靠了大哥救助，我将他带回来了。”王忠杰鞠了躬，喊一声“七婶”。韩练成说：“你们先回家。”他去了国防部。

在国防部，白崇禧与韩练成见面后，除了相互寒暄，韩练成向白崇禧简略报告了莱芜战役的经过。同时向白崇禧请罪：

“对不起长官，对不起同事，更对不起竞强兄，但我一定要想办法援救他，请长官放心”

白崇禧要他早点回家休息，准备第二天军事会议的情况汇报。韩练成知道，白崇禧要他在正式、公开场合说清莱芜战役覆灭的经过。

晚上，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召见了韩练成。败军之将，反倒被蒋介石召见。

韩练成稳重老练，措辞滴水不漏，面对蒋介石，就莱芜战役的情况，陈述了他给白崇禧说过的同样经历。

当时，蒋介石已全面内战，鼓舞士气非常重要，再加上韩练成“救驾”之功，又是白崇禧的爱将，听了韩练成“化装潜逃”的经过后，蒋介石不但没有责难他，反而百般抚慰。蒋介石说：

“好，好，胜败乃兵家常事。战败当了俘虏，那是军人的耻辱！你能甘冒危险设法突出重围归来，堪称‘孤胆英雄’。没有过人的胆识，怎么能逃出铁桶似的包围呢？忠勇可嘉！”

韩练成心里的一块石头暂且落地了。走出总统办公室，未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南京家中。

毛泽东在给华东野战军及陈毅、粟裕、谭震林等人的电文里，除祝贺莱芜战役的胜利外，还写到战役歼灭的人数，包括俘虏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副司令长官李仙洲、七十三军军长韩浚等人，却没有写韩练成的名字。

莱芜战役国民党军队的溃败，使山东战场形势陡然发生变化。著名学者胡绳在20世纪末写过一篇《忆韩练成将军》的文章，认为“韩练成是一位对解放战争的胜利作出过特殊贡献，值得我们永远纪念的将军”。

如果臆测，这里应该主要是指韩练成将军对有重大影响的莱芜战役所作出的特殊贡献。

20世纪80年代，《香港时报》也发表了一篇关于韩练成的文章，作者是站在国民党的立场，认为

“莱芜战役之败，山东部国党军队实力亏损大半，胶济路复被截断，济南变成孤城，失陷已不可免”。

就这篇文章里韩练成与莱芜战役的关系和作用，胡绳在给郑慧先生的信里有过评说：“此文把韩练成的作用夸大过分，但当时陈毅的确是处境十分困难，以寡敌众，鲁南决战是极其危险的。此次莱芜大胜，韩练成实际上就是一关键人物。”

同时，在信里还就《香港时报》的文章作了更深层次的评述论说：“如鲁南兵败，则淮海战役至少要推迟，整个战局情况大异。”这些评价与说法，都在客观地看待韩练成与莱芜战役。可见，莱芜战役在当时和之后对整个战局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再谈：“共谍”韩练成》一文认为莱芜之战改变了全国的战局，迫使国民党的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近乎40年后的研究者，仍这样看韩练成和莱芜战役的重大影响。从地理与军事意义上，山东根据地北接东北，南通江淮。诚如毛主席所言：

山东一活，全国俱活，它是这样一个战略性极强的关键地区。蒋介石首先进攻山东解放区，应该也是出于这样一个重要因素，可能也是从军事战略意义上考虑的。

还记得上世纪50年代拍摄的电影《南征北战》，曾轰动全国，影响了几代人。

但很少有人知道电影中大喊“看在党国分上拉兄弟一把”的李军长，就是以莱芜战役中李仙洲为原型的。国民党张、李二位军长的对话：“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请你再坚持最后的5分钟！”

当年看过无数次《南征北战》的后人们，逝去的感觉如在昨天，可见莱芜战役影响之大。

莱芜战役，给国民党首脑机关一个致命打击，粉碎了国民党军队南北夹击华东野战军的企图。

蒋介石24日晚到济南，济南王耀武埋怨陈诚，说陈诚过于固执，不采纳下级意见，而陈诚却怪老蒋干涉自己的军事职权，因此被撤销徐州绥靖公署，国民党高级将领悲观上下一片失望的情绪，国民党内部军事矛盾增加也随之增加。这些都是看不见但又影响巨大的潜在因素。

此后，刘文辉、邓锡侯等地方实力派和许多国民党高级将领，能在人民解放军和国民党大决战的关键时刻率部起义，韩练成的作为不能说没有影响。

莱芜战役结束后，华东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在华东野战军高级干部会议上，总结莱芜战役经验教训时，只是说到四十六军为保存实力，保持中立，军长脱离岗位一事，有利于我军取得胜利。或许出于重大保密，粟裕没有说透华东野战军与韩练成之间的关系。

一直到1984年第4期《军事学术》刊载了这篇文章。但在《粟裕军事文集》里，写明了韩练成与中国共产党的联系。此时才说出因韩练成放弃指挥，造成国民党军队内部极端混乱，对莱芜战役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

国民党李仙洲兵团在莱芜大战中从开始到覆灭，包括韩练成脱身的整个过程，从表面看，并没有过多的显示和表现韩练成的特殊作用，以及在这一战役过程中的特殊贡献。从表面上看，韩练成是非常服从王耀武、李仙洲的指挥，调他去哪就到哪，唯一表明其态度的，总是在“拖延”北撤的时间。在莱芜战役打响之后和脱身离开已经混乱的军队，他的上司李仙洲都没有能捉摸透彻，留下了一个谜团。

一直到26年后，藏在李仙洲心里的这个谜团才得以解开。

1959年9月17日，经毛泽东主席批示同意，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特赦战争罪犯的指示》。

12月4日，东北抚顺战犯管理所召开首批战犯特赦大会，33名战犯特赦。

1960年11月，李仙洲获赦，名居第2批50名获赦战犯人员榜首。这批特赦人员名单中原本没有李仙洲，是周恩来总理亲笔批示，才加上李仙洲的名字的。李仙洲是黄埔一期的学生，周恩来对李仙洲印象很深。

1973年，周恩来在中南海西花厅家里设宴招待黄埔出身的特赦人员。李仙洲激动地说着对不起，说自己不争气，有负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