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母亲佝偻的身体坐在客厅的一张小椅子上，她没了门牙的口里，紫红色的舌尖不住地搅动着，没了门牙嘴巴漏着风，发出含糊声音:
“老四，你不是说国庆节快到了吗？我孙子和孙媳妇带曾孙回老家来过节吗？”
我说:“妈，今天是29号，后天就是国庆。你孙子 之前来电说他们一家人是要回老家来的，他们来陪您一起过国庆。”
我正在说着，突然搁放在旁边桌上的手机响了。我看手机屏幕，是儿子打来的电话。我抓起手机，按了通话接听键，儿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
“爸，本来国庆节我要带老婆和孩子回家两天，陪奶奶和您过国庆，可是我的工友突然有事， 叫我顶班，我老婆也帮别人顶班了。我们没办法回老家了，您是不是带奶奶来县城里，和我们一起过国庆？”
我说:“儿子，国庆节你们上班，就不用回老家来了。你奶奶身体不太好，不方便搭车往县城里。我在老家照顾你奶奶吧，你奶奶已88岁了，她不想离开老家了。”
儿子说:“爸，您可以联系一下3位姑姑，看她们谁有时间就回老家照顾一下奶奶。你们四姐弟，是爷爷和奶奶的子女，爷爷去世得早，你们都一样的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奶奶。可是，这些年来都是您和妈妈照顾奶奶。妈妈3年前病故后，您一个人照顾奶奶，3位姑姑好像是局外人。按照法律，3位姑姑与您一样有义务和责任照顾奶奶。”
我说:“儿子，法律虽然是说子女都有一样的责任义务照顾老人，可是，我们农村通常是以儿子照顾老人为主，我是你奶奶唯 一的儿子，照顾你奶奶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儿子说:“ 爸，您孝顺奶奶是应该的，也给我做了很好的榜样。 可是，3位姑姑也应该照顾老人呀 。儿子给老人养老送终，女儿就不用管老人了吗？那大姑妈在市里生活，她生两个女儿，是我两个表姐， 两个表姐以后就不用照顾大姑妈和姑爹了吗？”
我说:“你两个表姐以后肯定要给你大姑妈大姑爹养老的，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呀。”
儿子说:“这就对了。爸，您不好意思叫3位姑姑照顾奶奶，那就让我出面说吧，我相信她们是通情达理的。”
我说:“儿子，你是晚辈，不适合对你3位姑姑说这种话。由我来说，或者奶奶来说，才好些。”
儿子说:“那好吧，爸，我真希望您跟三位姑姑说一说，你们4姐弟一起来照顾奶奶，也给我们晚辈做个榜样……”
挂掉了儿子的电话，在我旁边的母亲说:“老四，刚才你和我孙子通电话吧？我孙子国庆节回来吗？”
我说:“妈，您孙子叫我带您到县城里去住几天，他和你孙媳妇国庆节加班了，没能回老家了。”
母亲说:“老四，我这身体，不能去县城里了。你抓几只鸡到县城里送给他们吧，我曾孙都已经有5岁了吧，你去看看他们。我自个儿在家几天，我能照顾我自己。”
我说:“妈，您都这个年纪了，您怕坐车去县城里，那让您一个人在家，我怎么放心呢？我会被村里人是骂不孝子。不过，我想和大姐说说看，她能不能回老家看您几天。”
母亲听我这么说，却着急了。她说:“老四，别叫老大回来。你3个姐姐，老大住市里，老二老三嫁到外县的农村。她们只负责照顾她们的公公婆婆，我有儿子，你是我儿子，我不用女儿来照顾我。还有，二女婿现在重症，三女婿脑梗死严重，老二老三离不开家呢。”
我说:“妈，子女都一样有义务和责任照顾老人，这是法律规定的。现在，二姐夫和三姐夫身体不好，二姐和三姐照顾姐夫，不能回老家过来照顾您，这可以理解。可是，大姐和大姐夫没什么特殊事，大姐应该来照顾您一段时间才是。”
母亲说:“老大小气，还怕出钱出力，你叫她来照顾我，会跟我争吵的，别叫她来，我自己一个人住清静。”
我说:“妈，您这样的想法不对，大姐前几年照顾孙女，没能来陪伴您，我能理解。现在，她孙女长大读二年级了，她应该有时间过来照顾您。我打电话给她说吧。”
我立刻拨打了大姐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打通了。我手机话筒里传来大姐尖细的声音:
“老四，你在老家吧？老妈身体还行吧？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大姐，我在老家，老妈身体这几天不太舒服。国庆节快马上到了，你能回老家看一下老妈 吗？我有点事，需要到县城几天。”
大姐说:“老四，你有什么紧急事？非得到县城去不可吗？没有紧急事，你就好好照顾老妈吧。”
我说:“大姐，我到城里也不是说有什么很紧急的事，老妈生4个子女，我们4姐弟，就我一个人照顾老妈。你们3个是我姐姐，和我一样有义务和责任照顾老妈。而二姐夫和三姐夫身体不好，二姐和三姐不能离开家里。你和大姐夫没什么毛病吧，前几年你们照顾孙女，没时间照顾老妈，我没怪你们，而现在你们孙女长大了都上小学读书了，你应该来照顾老妈了。你来照顾老妈几天吧。”
大姐说:“老四，很不巧，你大姐夫这几天突然脚肿痛严重，走路不了，需要我照顾，我不能回老家了 ，你要理解呀。”
我说:“大姐，大姐夫怎么突然就双脚就肿痛走不了路呢？你们去看病了吗？严重不严重呀？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就不用来老家了。 我自个儿看老妈，我也不去县城了……”
挂掉了大姐的电话，我告诉母亲国庆节不去县城了。我还把大姐夫双脚肿痛的情况告诉了母亲，母亲显得有些担心。
母亲让我再次拨打了大姐的电话。电话连通后，她和大姐通话，她叮嘱大姐要好好照顾大姐夫。
然而，万万想不到的是次日中午，二姐和大姐夫突然来到老家。他们扛着大包小包进家门的瞬间，我和母亲都愣怔了。
我说:“大姐夫，大姐，你们怎么就回老家来了？大姐夫双脚没事了。”
母亲显得更着急，她嘟嘟囔囔说:“大女婿，大女儿，你们不是说没回老家了吗？大女婿的脚好了吗？”
大姐夫说:“妈，小舅子，我的脚没什么大毛病，这些年来，我与我老婆亏欠你们太多了，没有好好孝顺妈，我们还被两个女儿还教训了。这个国庆节直到月底，我们俩个陪伴老妈，以后，我们轮流照顾老妈吧。”
大姐说:“妈，老四，我太自私，也不会讲话，伤你们的心了。以后，我会好好孝顺妈。老四，下午你就往县城看望你儿子和孙子吧。”
我上前抓着大姐的手，目光从大姐脸上走到姐夫的眼里，动情说:“大姐，大姐夫，谢谢你们，照顾老妈晚年，你们能帮些，就更好！”
母亲却老泪纵横，哽咽不止，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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