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若秋水——彭林刚程派专场侧记|京剧|梅妃|澄若秋水|程派|程砚秋|荒山泪|贺后骂殿

澄若秋水——彭林刚程派专场侧记

作者：臧茜

彭林刚宗程派已经多年。

多年前在“秋风起程派艺术网”上听过彭先生清唱的《六月雪》中的一段[二黄慢板]“未开言”，甚是惊诧——他怎么唱这么好！一直以为程派是灰暗、低沉，质朴人生的低层，被压抑的没有任何亮点。直此却是豁然开朗：原来程派是如此幽怨宛转，又如此嘹亮地可以表达高不可攀的寂寥。再听程师原版唱腔，愈觉得彭先生的程腔既有先师风骨，更有先师神韵。从此印象深刻，神往弥久。后来又看了他多出戏的录像，越发的感觉甚多。

今年初，有幸目睹彭先生“澄若秋水——纪念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新艳秋诞辰一百周年暨彭林刚程派艺术专场”的现场演出，分别是《梅妃》、《青霜剑·灵堂》、《荒山泪·夜织》、《贺后骂殿》，皆是程派的经典折子。又是一番感悟。

彭林刚初涉程派艺术有幸得到新艳秋先生的鼓励与指点，并与新老结下不解之缘。曾在新老96岁的寿宴上，相约寿星百岁之日唱堂会，不料新老在百岁即将到来却驾鹤仙游。彭林刚不忘前诺，自筹资金在新老诞辰百年之日如期举办了纪念专场演出。时值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然而江南剧场却是花团锦簇，叫好声此起彼伏。彭先生的专场选择的剧目皆是程派经典。

帷幕徐徐开启，【二黄慢板】前奏中，彭先生饰演的梅妃一出场，一个亮相，全场惊艳，惊叹其优美的身段和清丽的扮相。莲步轻移，神幽形美。“别院中”三字甫出，台下早按捺不住，已是喝彩声一片。“递一阵笑语声到耳分明，我只索坐幽亭梅花伴影……”仿佛有万般幽怨，无以诉说，幽亭、梅花、坠叶、空廊、林烟、黄昏、初月，此情此景，皆因君王薄幸，爱情失落了，从此深宫院中只与梅花相伴。感到彭先生的表达，一切皆是含蓄的，合了梅妃情，单是他寂寂的立在那儿，哀哀地唱着，那份典雅清丽，情致切切，令人伤感不已。淡淡的表象蚀着骨子里的落寞，即便是怅然泪落依然是美的令人销魂，柔情似水，有新老的唯美的影子。

“家门不幸遭奇变，肝肠痛断跪灵前。”【反二黄慢板】的鼓点声声，哀怨凄切。彭先生的嗓音具有较强的穿透力，又掌握了程师的精髓，神韵奇好，声腔把握尤妙。一时细如游丝，若断若续，时而不见，忽又如闪电划过，无有雷声，却凄厉无比。程腔是凉的，暗合人生的本色，有着特殊的美感和魅力，别样的情致，别具令人感喟催人泪下的情致。虽是含着的，却有一种潜在的伤悲让人心碎。看过很多版本的《青霜剑》，独喜爱彭先生的这一版。

如此的缠绵悱恻，柔肠百转，暮色四合的空寂，惆怅难解的意味，隐约的更鼓传来，被这幽咽婉转的极具内涵的声腔迷醉了。或许朴质更是生命的底色，只是被笼罩在这惆怅的氛围中了，一种茫然无助的情绪衍生出来，这是彭林刚演绎《荒山泪·夜织》中的张慧珠。《荒山泪》是程派名剧，也是彭先生常演的一折戏，他的节奏感尤好，张驰有度，流畅自然，一切皆在人物中。台上的表达台下应和着，作一股子劲儿，便有了无缘无故的倾心，彻头彻尾的折服，痴心痴情地迷醉！

最后一出是《贺后骂殿》，这也是程派经典之作，需扎实的功力。彭先生在三出唱做俱重的戏后敢贴这样的戏码，可见他的功力非浅。为了更好体现贺后的悲愤心情，他的《贺后骂殿》用了老生调，全场为之惊叹。他的贺后，仪态雍容，端庄典雅，有失子彻骨的伤悲，淋漓尽致的愤怒，也有无可奈何的妥协。几十句的【快三眼】一气呵成，令人叫绝。

忽然，非常的感动。感动这台上的痴迷演绎，感动台下张狂的喝彩。感动有这样的一个可以回味的夜晚，感动有这么美妙的艺术。情感，是种不太可捉摸的东西。那种感觉，难以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