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村子里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覆盖了整个田野。我蹲在门口,望着这一片宁静心里尽是惆怅。这无边的雪下得太早,仿佛急于把那年的光阴封存。我还记得,那是1987年,我坐在村口电线杆下,听着母亲与村妇们的闲聊。她们话里不经意透露的,是张淑英寡妇的困境。
"要是房子能赶紧盖好,她总算能好过些。"一个妇人说道。
"是啊,没男人撑着,过日子真不容易。"母亲叹了口气,一边往剪刀上吹气把羊毛剪掉。
一字一句,就这样被风吹进了我的耳朵。那是个艰难的时节,不光她,整个村子几乎都在同样的困境中苦苦挣扎。我心一动,觉得应该去帮她。虽说我自己也不富裕,但凡事总要有人起个头。也许,大家就跟着一起动了起来。
下午,我扛着铁锹进了她的院子。她正蹲在一旁捡拾柴禾,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来帮你。”我开口,挥挥手让她停下来。
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捧起围裙:“没事,你自己家里的活儿也不少吧。”
“都闲着,不如多做些事,心里痛快。”我笑了笑。
渐渐的,村里的人见我去了,也陆续有几个热心肠跟着来帮忙。盖房子不是小事,瓦工、木工都有活儿干。我们在风雪中劳作,几天后,房子的雏形总算渐渐显现。
“没想到,时候到了还真能盖成。”她站在新房前,眼角有泪光闪烁。
一旁的张新生小男孩,拽着她的裙角,抬头露出对未来的期待。
我们吃喝谈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简单的满足。可是,事情并非永远都是这样顺风顺水。我的家里开始有了抱怨,妻子曾问我:
“天天往别人家跑,咱自己家怎么办?”
“她一个人实在难。再说了,大家都有难处,这个给帮,那个也给帮。”
“唉,你这心倒是慈悲了。”她不服气地转过身去,收拾起待洗的衣物。
在盖房的过程中,我与她越来越熟识。这种默契并不是因为彼此的话多,而是因为在村中流行的家长里短中,渐渐建立的信任。她常常带着孩子来,我的家人有时会对她眉来眼去。村子里的人开始有了闲话,风言风语透过墙脚传进来。
“听说他俩,走得有些近。”
半夜里,我侧躺在床,窗外滴水成冰。妻子的呼吸声沉重而平稳,我心念有些不宁。
“你还在担心?”她微微翻了身,声音飘过来。
“没什么,只是想多帮帮她。”我尽量不去想那些流言蜚语。
“唉,但求坦荡吧。”她伸过手,递给我一杯热茶。
此后,我走进她的家,哪怕只是帮她钉颗钉子,也成了一种习惯。张淑英则越来越常来我们家,她娴熟的双手能在几分钟之内搞定我们未竟的家务,而张新生也和我们一家玩成了朋友。
“谢谢你。”她又一次帮我收拾好残局,站了起来,对我轻声说道。
“不用谢,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我笑着回应,心中不觉间松了口气。
但村子里的闲言闲语像是鸡毛蒜皮般汇集,构成了一场不见硝烟的风暴。每个微小的细节都好似被放大,成为质疑的理由,而我们,已在其中,走上了看似没有尽头的路。
十年悄然流逝,90年代的改革带来了太多的变化。村里的许多人外出打工,盼望在城市中寻找出路,而我则留在了家中,继续过着不变的乡村生活。那些年,我的身体状况逐渐变差,乡下的收入也变得紧张,家里的日子一时间捉襟见肘。
一天深冬,我卧床不起,老毛病又犯了,只感觉浑身无力。妻子在床边忙碌,愁染眉梢,“你可得好好休息,这病可不能再拖了。”
“唉,只是村里这会儿真是没有什么活儿做。”我苦笑着,握住她的手,心里满是不安。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呼唤声。一个身影带着寒风走进我们的院子,我的目光透过窗帘望去,是他,那个小孩已经长大了。
他进门,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我床边,几乎一眨眼就说:“可总算找到你们了,我们要来看看你们。”
妻子忙上前招待他坐下,“这大冷天,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她脸上满是意外和温暖。
“我妈说您不太好,得赶紧过来。”他说着,把手中的袋子放下,“这些您快用上,都是些补品。”
我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嘶哑:“十年了,一晃就过去了,想到当年你还小,现在一转眼就长这么大,真是快。”
他笑着,眼光却透着坚定,“我一直没忘,您当年帮的忙,不然我也没有今天。”
我们的谈话在热乎乎的汤面中继续着,窗外是银装素裹,屋子里却暖意洋洋,那种多年未见的亲切瞬间弥补了岁月的空白。
“您就安安心心的养病,剩下的事交给我。”他安慰地说,眼神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我在城里也开了个小工厂,虽然不大,但能帮上点忙。”
我点了点头,心中必然生出些释然。十多年来,村子经历了不少变化,有人外出闯荡,也有人守着老家小日子过得不错。虽说不知这个年轻人如何在外面打拼,但他能念着旧情,着实让我感动。
坐在小屋里,他和我们聊了一天,笑声不断抽走了惆怅,一如往日那般轻松自在。许多往事在话语中流淌而过,我不禁感慨万千,这情义居然维持了这么多年,而未曾搁浅在时间的长河中。
当天的晚上,当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慰,仿佛看到了一种希望的延续。他就如同那株在墙角重新发芽的树苗,为未来的生活注入了新的力量。或许他的到来,正是一次起始的信号,一次精神的重拾。而故事的未来,又会如何展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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