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个直径不到3厘米的金属棒,“屠杀”了张家满门男丁。

141人受到永久伤害,上百人留下终身后遗症。

只因工作人员记错一个数字。

该案不仅引起中央高度重视,还被联合国机构收录在册。

01 奇怪的症状

1992年11月19日上午,张有昌和工友吃完午饭准备下井清理杂物。

明明是初冬,几人下去一会儿就感觉像中暑一样头晕、想吐。

工头让张有昌带临时工去里面看一下。

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张有昌弓着腰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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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手套,满心好奇地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用衣服把灰一点点擦掉。

越看越喜欢,张有昌顺手把它放进了上衣口袋。

说来也怪,没多久俩人都坚持不住了,感觉头晕眼花。

张有昌受不了,刚爬出来就抱着肚子“哇”地吐了出来。

工头给他放了假,让工友把他搀扶回家。

张有昌妻子好奇地问他为啥回来这么早。

他丧气地回道:“今天可能吃坏肚子了,一直头晕恶心,本来想赶赶工多挣点奶粉钱,唉!”

俩人刚结婚一年,他妻子刚怀孕四个多月。

张有昌虽然一天都不敢停歇,但他觉得即使累也很幸福,很值!

妻子托着肚子,赶忙走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奇怪,也不发烧啊。还是找大夫看看吧!”

村里大夫拿不准,说像是食物中毒,让他们去市医院看。

张有昌觉得没必要,可能是吃昨天的剩饭导致的。

于是他劝家人说没事,哪有那么娇气,回家躺会就好了。

他们一家都是农村人,小病一般扛扛就过去了。

但谁也没想到,张有昌非但没躺好,还更加严重了。

回家仨小时,他现在不仅感觉肠胃像打结一样疼,而且看人都带重影。

此刻他只能躺在床上,已经站不起来了。

妻子急得捧着大肚子,一路小跑去把张有昌父亲和哥哥叫了过来。

他俩看着早上还生龙活虎的张有昌,半天不到就不行了,急得直哆嗦。

年迈的老父亲一边叹气,一边围着床边来回踱步。

张有昌哥哥让行动不便的弟妹待在家等消息,背起弟弟就冲出门。

他拦了一辆车,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忻州市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张有昌哥哥一阵虚脱,倒地不起。

张有昌父亲看到兄弟俩这样,急得直跺脚但却说不出话来。

迷糊中张有昌看到医生抬着担架朝他跑来,他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但此刻的他没想到,他们的最佳治疗时机也被这家最好的医院耽误了。

02 传染病or放射病?

张父陪着哥俩来到病房,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在他的世界里,平时生个病在村里医务室就解决了,严重点再去镇医院。

市医院都能把死人救活,何况“食物中毒”。

哥俩躺下后,张父把张有昌的外套挂在了病房的衣架上。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医生那边已经吵开了锅。

因为他们查来查去,也没找到原因。

有的说是感冒,有的说是急性阑尾炎,有的说是食物中毒……

祸不单行。

11月21日,送弟弟来医院仅一天后,张有昌哥哥就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他说自己肠子像被人拽着用小刀划,心脏突突跳,膝盖也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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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有昌妻子不放心几个老爷们,来陪护了一天一夜。

她很快也感到浑身无力,但还以为是怀孕的正常反应。

医生让她回家休息,想留兄弟俩再多观察几天。

妻子因此躲过一劫,这也是本次事故最令人欣慰的事。

种种症状和巧合,医生怀疑张有昌得的是传染病

于是医院按照传染病的治疗方法,将二人持续隔离监测了三天。

但奇怪的是,医院并没有发现任何传染开的迹象。

万般无奈下,医生让他们去省医院就诊。

张有昌父亲心急如焚,也不顾礼数习俗,就联系亲家帮忙把兄弟俩送往省医院。

11月24日,张家人来到太原市山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住院时,张有昌老丈人整理衣服时,金属棒从外套口袋掉了出来。

金属棒锃亮,掉在地板上发出“叮铃”的脆响。

临床一位年轻医生在检查时,被响动惊到,转过头看了一眼。

丈人看见,问道:“这啥东西,还要吗?”

张有昌躺在病床上,艰难地摆了摆手。

然后丈人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

到了省医院,两位老人本以为能治好了。

但没想到,医生依旧是束手无策。

不过这次的集体讨论,确定了几个方向:中毒、传染病、放射病

此刻张有昌不仅嘴里起满水泡,头发大把大把掉,而且皮肤溃烂,简直不成人样。

他哥哥也没好到哪去,俩人看起来像“丧尸”一样。

更虐心的是,钱不够了。

张父时常躲在角落,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自制的旱烟。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最终他把烟扔到地上狠狠踩灭,下定了决心。

令他没想到的是,大儿子早就察觉。

父亲进屋时,张有昌哥哥主动开口:“爹,我出院吧,我弟刚成家,还有了娃。”

此时张父已经泣不成声,跪地不起。

“娃呀,是爹没本事,我真想替恁哥俩得这个杀千刀的病啊!”

张有昌看到家人这样,心如刀绞,可惜他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任由眼泪打湿病床的枕头。

张父带着张有昌哥哥回家“休养”,其实是等死。

事与愿违,厄运专挑苦命人。

噩耗接二连三。

12月2日,张有昌离世。

12月7日,张有昌哥哥离世。

12月10日,张有昌父亲离世。

原来张父也早就有了症状,在送张有昌来省医院的车上就已经感觉头晕恶心了。

他怕娃娃们担心,更怕医院知道是传染病不肯收治娃娃们。

在兄弟俩面前装了十多天没事人,张有昌父亲经历了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的痛。

最终他随俩儿子而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弥留之际,他对着儿媳嘱咐道:“娃啊,拿着钱去北京治,一定要把娃生下来!”

03 隐藏的“凶手”

坏事传千里。

张家人被“传染病”害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但凡知道的人,宁愿绕路几公里,也不路过张家所在的南关村。

村民更是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张家门口。

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村民纷纷外逃。

不到一周,就连南关镇也变成了一座空镇,成了名副其实的“难关镇”。

很快,忻州市防疫部门反应过来。

他们按照传染病事故处理,将所有与张家有过接触的人全部隔离。

而张有昌老丈人看自己和女儿都有了症状,当机立断,在封控前就带着闺女连夜去了北京。

其实之前也是有机会找到病因的。

省医院有医生看出张有昌符合放射病的症状后,向省卫生厅打过报告。

但省领导看都没看报告一眼就丢进了垃圾桶。

整个山西省都没有放射源,你一个忻州市哪来的放射病?!

莫要造谣制造恐慌!

在那个年代,这样想其实也无可厚非,因为当时对放射物的管制是极其严格的。

但张家人也因此,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12月17日,张有昌妻子在北京人民医院的担架上对父亲说:“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父女俩辗转几家医院才来到这,因为这里有全国领先的血液科。

看到俩人症状过后,主治医生脑子嗡的一声,心想:不会吧!

他迅速请来解放军307医院、北医医院等顶尖专家集体问诊。

24日,卫生部来的专家也带着专业设备前来。

专家们从张有昌妻子的300个细胞当中,查出134个畸形体!

因此他们推断:她可能遭遇了“钴-60过量电离辐射照射”!

也就是说,张家父子三人,同样遭遇了“急性放射”而死!

看到这个结果,专家们身上直冒冷汗,急忙上报中央。

12月31日,国务院副秘书长亲自下令:

全力治疗张芳(张有昌妻子),集中全省力量,尽快找到钴-60放射源

“真凶”终于浮出水面。

但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现在想找到这个直径不到3厘米的金属棒,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它其实,本不应该被遗忘。

惨案的发生,仅仅是因为工作人员玩忽职守,记错了一个数字。

04 前世今生

1973年3月,山西忻州科技局(下称“科委”)为提高农作物产量,开展“辐射育种”实验项目。

简单说,就是用电离辐射诱发作物基因突变,再挑出良种培育。

太空育种其实也是辐射育种的一种,只不过地点不同。

生活中我们见到的满株开花的“一串红”、花开六瓣的“万寿菊”还有半米长的黄瓜都是辐射改良的品种。

不久后,科委就申请购买了一套钴-60实验装置,共6枚。

钴-60产生的伽马射线放射性非常强,30米内就能对人体器官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中辐院后来估算张家父子三人受照剂量,张有昌为44000mSv,哥哥为8900mSv,父亲为8100m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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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人均超出死亡剂量标准,张有昌更是超出10倍!

因此,这套装置被封在了试验农田的特殊水井中。

也就是后来张有昌下的那口井。

1980年,科委迁址,政府就将原建筑产权划到当地环境监测站。

1991年,监测站要扩建,要用原科委的照射室场址。

因此他们就想把这堆“定时炸弹”放到山西省辐射站放射性废物库。

省辐射站专家认为钴源放射强度太大,需要中国辐射防护研究院的专家参加收贮。

于是科委、监测站、省辐院和中辐院均派人去忻州钴源房查看,讨论收贮方案。

但你别看整得这么严肃,实际底下人干活的时候能把人气死。

中辐院专家在钴源房溜达了一圈后,随意问道:“一共几个啊?”

科委工作人员贺奇生想都没想,就说有4个。

随即他拿了个白瓷盘,将钴源从不锈钢管倒了出来。

竟然倒出了5枚!

贺奇生一脸尴尬,一副记错了的疑惑表情。

然后专家问为啥有5个,他故作思考,说第5个应该是铅堵头。

专家也不想在这久留,就让手下快把4个钴源和1个“铅堵头”装进了铅罐。

一行6人匆匆完成任务,“圆满”收官。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一枚钴源还在“祸害人间”。

05 消失的钴-60

中央下了死命令,省里立即抽调5名技术人员成立事故调查组,寻找消失的钴源。

1992年12月31日,调查组沿着张有昌的足迹一路追寻。

2个月间,他们先后去了张家8次。

调查起来非常困难,因为周边已经荒无人烟,找人问话都费劲。

山西这个时候,体感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30℃。

5人穿着防护服,迎着凛冽的寒风穿梭于火葬场、坟地等地方。

但都无功而返。

直到他们再次去找张有昌老丈人,他无意中说起从张有昌兜里发现金属棒,然后丢在垃圾桶的细节。

调查组几人眼前一亮,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组长立即下令前往省医院,挖地三尺也要把钴-60“捉拿归案”!

到了张有昌住过的病房后,调查组找到那个年轻医生。

他回忆道:“当时确实听到了响声,但忙着查看病人就没当回事,当天我和病人就都出现症状了,还以为被传染了呢。”

那或许是最接近真相的一次,可惜谁都没有当回事。

几人分头行动,对医院所有的垃圾堆、急诊室、传染科、厕所和垃圾站及沿途所有可疑地点进行了监测。

什么也没找到。

1993年1月6日,调查组被带到市里垃圾处理点。

这是个巨大的垃圾坑,有50多米宽、30多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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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堆里臭气熏天,各种建筑废料和石灰水泥剩饭堆积如山。

技术人员往往拿着仪器,钻进去就是一整天,直到身子全被汗打湿。

可即使这样,仍然一无所获。

一个月以来调查组下去了6次,每次都是找整整一天直到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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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堆被翻来翻去,散发着恶臭,几人甚至对翻过垃圾的位置都了如指掌。

到最后,几人都没了干劲,眼里只剩绝望。

第6次搜查结束,组长脱下重重的防护服,不甘地跪倒在地上。

难道就让“真凶”逍遥法外,继续危害人间吗?!

不过事情还是迎来了转机。

省卫生厅的领导知道搜寻进展不顺后,觉得不大对劲。

既然医院的垃圾是定点处理,那么钴-60肯定就在这堆垃圾山里。

怎么会检测不到呢?

他把医院负责清运垃圾的工人叫到面前,语气严肃道:

“你把垃圾倒在哪了?”

工人低着头,不敢直视,两只手紧张地握在一起。

“就……就在垃圾场里。”

“别装了,我知道不在这,这个金属棒已经造成了100多人伤亡!”

领导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语气缓和道:

“你说实话,只要找到放射源,我不追究你的责任。”

工人眼神躲闪,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承认。

原来是他为了图方便,把垃圾都倒在了晋祠公路旁边的农田。

“我带你们去找!”

工人攥紧拳头,眼神坚毅,他决定将功补过。

专家团队顾不上休息,立刻动身“追凶”。

还没有到垃圾堆,仪器就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这意味着,这里的辐射超了大标!

市里调武警把路封起来,村民一批批前来围观。

十几个人从早上9点挖到下午6点,终于找到了那只危害人间的钴-60!

06 宣判

1993年2月2日,这场放射危机,终于宣告解除!

不过,受害者的痛苦将持续一生。

因为工作人员的马虎大意,以及张有昌一个无心之举,导致141人遭受辐射。

除了张家离世的父子三人,还有张有昌的医护人员、工友、亲戚等。

而最倒霉的,还是张有昌同病房因车祸住院的病友——魏美荣。

张父用来挂装有钴-60的外套的衣架,正好在她头顶 。

从张有昌住院到钴-60被扔,整整8天!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强辐射下生活。

她也经历了呕吐脱发、皮肤化脓发紫等症状。

幸运的是,查明是放射病后,魏美荣得到了针对性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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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她的后半生都将在放射病后遗症的折磨中度过。

因钴-60被带到多个公共场所,上百人都落下了终身后遗症。

省领导得知找到钴-60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因为晋祠公路属于旅游景区,冬天淡季人少。

再过俩月人多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危机虽然解除,但事件还没结束。

负责装钴源的6个责任人,须接受法律的审判。

他们被忻州检察院以玩忽职守罪提起公诉。

1994年11月28日,忻州市人民法院作出判决:

主要责任人贺奇生被判处2年有期徒刑,缓期2年执行。

3人被判1—3年不等,2人被宣告无罪。

忻州环境监测站、沂州科技局等机构赔偿所有受害者80万元。

1997年10月9日,忻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终审刑事判决书,纠正误判。

法院查明:忻州科委作为钴-60放射源的拥有者,自1973年购进以来,没有办理正规手续,也没有建卡立薄,导致放射源资料丢失。

在法庭上,无人拿出证据证明那只肇事源何时丢失。

当然也无法证明肇事源是在倒装时被失落。

终审刑事判决贺奇生2年有期徒刑,其余5人无罪。

现实果然比我们想的更荒诞。

导致3人死亡、百余人终身留有后遗症的特大核辐射事故,最后以仅判1人2年有期徒刑结尾。

要知道,《刑法》规定:

造成死亡1人以上或者20人以上严重中毒就能立案调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不知道这些受害者知道后有啥感想。

07 尾声

至此,1992年钴-60放射事故,彻底宣告结束。

当年这起事故的影响之深,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经历过那场事故的人,如今回忆起来也是一脸沉重、痛苦。

特别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很多人器官功能受到永久性损伤。

而他们的死活,已经没人关心。

平均一人5000元的赔偿金,还不够他们下半辈子的医药费。

张有昌的儿子,因受辐射早产,智力远低于正常人。

还未出生,便已失去了正常过完一生的权利。

而事故主要责任人,还没到千禧年就已经出狱。

多么讽刺。

由于该事件性质过于恶劣,影响过于广泛,受害人数过于庞大,此案判决后消息迅速传遍世界,震惊联合国。

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将此案例收录在册。

以此警示人类要和平、合理使用核能,否则就会付出难以承受的惨重代价。

这起案件中,钴-60一直以“凶手”的形象出现。

闻者无不“谈钴色变”。

但我必须为它正名。

在工业、医疗领域,钴-60用处极大。

它不仅可以辐射育种,还能用于装备的无损探伤、消毒加工,甚至处理特殊废料。

在医疗领域,它常被用作治疗癌症、肿瘤的放射源。

由于忻州科委等机构工作人员责任心的缺位,导致这把双刃剑砍向了无辜群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钴-60为这群不负责任的渣滓背了口大黑锅。

希望以后,掌管对人民有生杀大权之物的有关部门和工作人员,都能有敬畏之心。

真正做到把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首位。

让我们普通老百姓,能安心走在太阳下。

参考资料:

《[辐射案例]:07、山西钴60辐射事件》——中国环境网

《90年代山西钴辐射灭门惨案始末:141人伤亡,6人被抓》——手机网易网

《山西钴辐射惨案始末,141人伤亡!》——搜狐网

《1992年山西钴辐射案纪实:3人死亡》——腾讯网

《放射事故离我们有多远?——核与放射事故科普知识之三》——江苏省预防医学会

《核技术利用辐射事故(事件)典型案例剖析》——华东理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