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南之春
- 周恩来经典照片《总理的沉思》(原版照片)
1973年，一张由外国记者焦尔乔·洛蒂拍摄的周恩来的照片，首先刊登在意大利《时代》周刊上，占了中心页整整两页篇幅。它很快引起了世人的关注。1974年，这幅照片荣获美国最高新闻照片奖：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颁发的“认识世界奖”。理由是：照片逼真地刻画出一位杰出政治家的形象，用光、构图都有独到之处，巧妙地表现了人物的内在性格。
周恩来总理夫人邓颖超女士生前非常喜爱这张照片，1986年，当洛蒂再次来到中国，见到邓颖超时，邓颖超紧紧握住洛迪的双手，对他说：“你拍了一张很好的照片，这是周总理生前拍的姿势和神情最好的照片之一。”
- 周恩来经典照片《总理的沉思》(原版照片)
这张由意大利《时代周刊》记者焦尔乔·洛蒂在1973年为周恩来总理拍摄的这张片，一经传回我国，立即引起了国内摄影界的轰动，并受到国内无数民众的喜欢。
那么洛蒂先生作为一个外国记者是怎样获得这张照片拍摄的机会的呢？要知道当年一个外国记者有机会拍摄一个大国总理并不是容易的事。
另外，这张经典传神的照片又是如何“回到”中国的呢？
1973年1月6日，意大利外交部长朱塞佩·梅迪奇率团访问中国，作为《时代》周刊的摄影记者焦尔乔·洛蒂也随团来访——这是他第一次来华，特别想见到周恩来总理，因为“周恩来的伟大人格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1月9日下午，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会见意大利代表团及随行记者，双方进行了友好会谈；洛蒂先生早就产生要为总理拍张单人像的强烈愿望，因此，尽管此次接见前意大利使馆向洛迪等记者叮嘱，不允许携带照相机，但他却向意大利驻华大使撒了个谎，悄悄地带上了照相机。
会谈后，代表团一行排着队等候周总理的一一接见，洛蒂排在队伍的中间。当听到周总理向人们打招呼和致谢的声音时，洛迪向排在前面的大使询问，除了中文外，周总理会讲什么语言？大使说：“周恩来的法语讲得很流利。”
洛蒂先生想，这也是我的运气，因为这样可以直接向周总理说明拍照要求了。队伍排到一半时，洛迪意识到，即使向周总理只要求一分钟的时间，可能也不能得到满足，因为身后还有三四十人在排队。于是，洛迪从队伍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队尾，这样就成了最后一个接近总理的人了。
当临到洛蒂先生被总理接见时，他坦诚地对总理说：“总理先生，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撒了谎。我向别人谎称没带照相机，但实际上我带了。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再也不可能有像今天这么好的运气给你拍照了。”
- 周恩来经典照片《总理的沉思》，冲洗色彩较浅些 (原版照片)
洛迪先生是位“少白头”，年方中年已经满头银发了。周总理看了看洛迪，诙谐地对他说：“满头白发的人也会说谎吗？”
“是的，可是我觉得我很难见到您，不能不给您拍照。因此，请您允许，如果可能的话，请您给我一小会。”
周总理微微地点头认可。洛蒂马上请总理坐在沙发上，为总理拍了一张，但他马上又意识到，无论角度还是总理姿势，都不十分理想。就在这时，运气来了，周总理的秘书在大厅门口叫了总理一声，似乎要对总理说什么。总理上身微微向左转动，双眼向秘书望去。洛蒂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瞬间，第二次按下了快门。然后，他躬身向总理深深道谢后，一溜烟地跑开了。洛蒂曾对朋友说：“拍完后，我激动极了，好像做了一件一生中至关重要的大事。”
洛蒂的行为引起了警卫人员的注意，他拍完照片后就一直在想：我下一步怎么办？我怎么做才能把底片保留下来呢？
他一面装着和几名意大利《晚邮报》记者漫无边际地聊天，一面想着应对办法。突然，他眼睛一亮，快速地把相机放在桌子底下，取出底片，又迅速装上一卷新胶卷，并按了两下快门。不一会儿，那个警卫人员来到他面前，很有礼貌地问他：“您是洛蒂先生吗？”洛蒂答：“是”。警卫对他说，“您给周总理拍了照片，违反了我们有关规定，也违反了您自己不拍照片的承诺，请您立刻把底片交出来。”此时的洛蒂，像演员演戏似的向警卫人员“苦苦哀求”。见对方毫无让步之意，执意索要，便又假装“很不情愿”地当着警卫人员的面把相机打开，把胶卷从相机中取出曝光后，“十分沮丧”地交给了对方。后来有记者曾问洛蒂，为什么要让胶卷曝光？他说：“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在收走胶卷之后，肯定会马上去冲洗，如果发现我给了他们一个空白胶卷，他们必定还会来找我，那就更麻烦了，非把我拍了的胶卷拿走不可。”
若干年后，当谈起这段“历险记”时，他还是那么兴奋，那么自豪，目光炯炯，得意得像个孩子。
洛蒂先生回到意大利后，迅速将这张照片冲洗出来，发表在意大利《时代周刊》。照片刊出后，引起西方摄影界、政界的广泛关注，普遍认为这是周恩来晚年最经典传神的照片，予以高度赞誉。意大利摄影家协会认为：照片作者洛蒂真不愧是位大师，照片中作者紧紧捕捉住了周恩来身上最赋表现力的地方，独具匠心地用三个亮点和直角三角形的巧妙构图，瞬间展现出囊括一生的天才构思——周恩来的魅力亦因此一览无余。
《时代周刊》也格外重视，将其刊登于该杂志封面，并允许其他报刊予以转载。这张经典照片的出现，亦为洛蒂先生赢得了广泛的声誉，以致洛蒂先生晚年回忆起拍摄的经历还是那么兴奋，并一生引以为自豪，觉得那一次中国之行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之一。
1974年冬，原驻意大利商务参赞高竹峰任满奉调回国，临行前的一个夜晚，来到驻意大利政务参赞王传斌的房间，从怀中取出一件用白纸包裹着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打开，对王老说：“你看这是什么？”
王老一看惊喜异常，原来是一张10英寸的周总理照片。高参赞对他说：“这是一位意大利记者从中国回来后赠送给我的纪念品。我和您在这里一起工作和生活了好几年，在即将分手之际，我把它给您留下，让我们共同分享对周总理的尊敬和热爱吧。”王传斌欣然接受了这份“宝物”，并允诺一定要设法将其带回国。
1975年初，王传斌回国休假，采取了妥善的方法，以保证顺利通过海关。他把硬壳帆布箱的里面擦洗干净，铺上整洁的白纸，将总理的照片平铺在上面，再用洁净的白纸盖好，以免与其他衣物接触弄脏照片。
一切就绪后，王传斌比较放心了，但心里还是在默念：总理啊！叫您老人家暂时受委屈了。我并非心甘情愿地把照片放在箱子底部啊! 让我借助您的浩然正气，能够顺利通过海关带回国内吧。
到达北京海关时，海关人员照例地问：“箱子内有无违禁物品? 有无为他人捎带的物品? ”
王传斌对关检人员道：“我们在外奉公守法，从未买过什么违禁品，只是用自己的工资购买些生活必需品，按照规定不可为他人捎带什么物品。”就这样王传斌得以顺利过关。
回到家中赶快开箱取出衣物，看到周总理的照片很平整，无任何褶皱，全家人都非常高兴，一致同意将照片装在镜框里挂起来。
1977年，王传斌的老战友的孩子李尚志到家里来，看到这张周总理的照片非常惊喜，那时他是新华社国内部的负责人，回去后将周总理照片的事报告了时任新华社社长的曾涛。曾涛随即决定请李尚志到王传斌家中取走照片，翻拍后制版印刷。
从此，这张周总理的照片很快传播到全国，出现在各地的书店里，悬挂在家家户户，各种报刊杂志也予以刊登，截止上世纪1986年时，已经印刷发行超过9000万张。
此后，洛蒂先生也成了中国人民喜欢的人物，有关部门多次邀请他访华。
2002年8月，此时的王传斌作为外交部摄影协会的常务副会长，应邀前往贵州都匀市参加在那里举行的首届国际摄影博览会。8月20日上午，出席博览会开幕式。王传斌急速步入人民广场的地下展厅，欣赏那里陈列着的数百幅名人佳作，突然间，眼前一亮，那张周总理大幅传世照片和焦尔乔·洛蒂先生都呈现在他面前。洛蒂十分繁忙，王传斌只得走上前去，用英语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抬起头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说了声“Hello！”说完又忙别的去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与会人员一起在沿江主要街道观看大型巡游表演。这时，王传斌又遇到了洛蒂先生。他满头银发，身着白色T恤衫，手持照相机，不断“咔嚓咔嚓”地拍摄贵州少数民族表演。不一会儿，他停下来，坐在路旁小椅子上休息，并和一位西方女摄影家亲切交谈。这时，旁边有人连声高喊：“Kiss(吻) 一个！” “Kiss 一个！”他俩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顺从民意”，来了那么一下。王传斌不失时机地把相机镜头对准他们，抓下一个难得的瞬间。
在首届国际摄影博览会后，王传斌从博览会主办单位那里得知：洛蒂先生来到中国贵州非常高兴。洛蒂说：“都匀这个中国西部小城市举办如此规模宏大的国际活动，令我吃惊，所以我毫无保留地向中国朋友讲解了摄影专题知识，更毫无保留地把1973年拍摄的轰动全世界的《周恩来》原创照片留在了中国。我永远是中国人民的朋友！”
自此，由意大利摄影家洛蒂先生拍摄的这幅周总理的原创照片“回”到中国，并成为了我国人民心中总理照片中永恒的经典。
这一幅周总理的经典照片，也成为了中意两国人民友好交往史上的一段佳话。(完)
——江南之春 2020年8月5日
文章参考书目：
①《跨越世纪的回忆》作者王传斌，原驻意大利政务参赞；
②《周恩来》中国国家博物馆编写，上海教育出版社2015年版
③《周恩来与邓颖超画传》 中国画报出版社， 2018年精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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