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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发生在2009年6月23日。来自美国,就读皇家音乐学院的长笛手爱德温瑞斯特,带着ebay上买来的玻璃切割刀、从医生诊所摸来的乳胶手套、剪线钳、小手电筒与空的行李箱,在凌晨侵入博物馆。而促使他犯案的,是拥有丰厚历史的维多利亚古典「鲑鱼毛钩钓」。

循着《羽毛贼》(The Feather Thief)这本书的指示,我从伦敦尤斯顿站搭上西米德兰铁路列车,经过一小时多车程后,在离城镇还有三公里之远的特陵车站下车(我还特别去查特陵车站为何离镇中心如此远,内容牵扯到英国地方小镇复杂的政治派系,让台中人非常亲切),转搭公车抵达在特陵小镇下车,走上阿克曼街,最终抵达博物馆

然而,比起走进博物馆,我先绕行博物馆一圈,找到和阿克曼街平行的行人巷道,顺着狭小的入口往前,然后在砖墙旁停下来。虽然没有铁丝网,但是博物馆二楼的窗离墙头仅咫尺之遥,犯罪现场估计是这里没错了吧。

我想,在2009年夏天以前,自然史博物馆特陵分馆(Natural History Museumat Tring),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因犯罪场景变成景点。

促使华莱士写下「天则论」的自然史博物馆特陵分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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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特灵自然历史博物馆

自然史博物馆特陵分馆最早是第二代罗斯柴尔德男爵Lionel Walter Rothschild的私人博物馆。

罗斯柴尔德是欧洲最富裕、也最神秘的犹太家族,他们在19世纪便建立起横跨欧洲的金融帝国,更曾出资协助英国政府买下苏伊士运河的控制权。然而Walter实在对于经商没什么兴趣,他更热爱动物,不仅把自家打造成动物园,还变成大型标本收藏库,包含如今已经灭绝的斑驴、袋狼、渡渡鸟等。

1892年,其收藏与博物馆对大众开放,而在他过世后,罗斯柴尔德家族将博物馆和收藏捐给国家,如今博物馆被纳入自然史博物馆的旗下,成为特陵分馆,同时也是自然史博物馆的鸟类馆。

其收藏包含了19世纪中,由华莱士(Alfred Russel Wallace)赴马来群岛和新几内亚采集而来的鸟类们,而正是这些鸟类,促使华莱士写下「天择论」的论文,并与达尔文(Charles Darwin)一先一后在同场研讨会中发表。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本身收藏自然史,也作为历史物件本身的博物馆中,竟会发生一起不可思议的窃盗案。

这起不可思议的案件是这样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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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Elanor Wang

案件发生在2009年6月23日。来自美国,就读皇家音乐学院的长笛手爱德温瑞斯特(Edwin Rist),带着ebay上买来的玻璃切割刀、从医生诊所摸来的乳胶手套、剪线钳、小手电筒与空的行李箱,在凌晨侵入博物馆,偷走博物馆典藏的299只鸟类标本(此数字是由博物馆方提供),其中有许多,是当年华莱士千里迢迢采集而来的。

促使瑞斯特犯案的,是拥有丰厚历史的维多利亚古典「鲑鱼毛钩钓」。鲑鱼毛钩钓的历史不可考,但是明确可见在维多利亚时代,部份绅士们当时沉迷于此项运动,他们狂热于将羽毛绑制成毛钩投掷入水中,吸引鱼中之王——「鲑鱼」的注意。

不知为何,绅士们深信鲑鱼有卓绝不凡的审美能力,越是华美的羽毛越能获得鲑鱼的青睐。因此他们舍弃单纯稚鸡的羽毛,积极采用如南美动冠伞鸟、凤尾绿咬鹃、印度翠鸟的蓝羽、亚马逊地区金刚鹦鹉与天堂鸟等各种异国珍禽。

这项毛钩钓的艺术并未随着维多利亚时代告歇,而是默默留存下来,追随者们不仅有古典毛钩钓圣经、出版爱好者杂志、举办绑制工作坊,甚至还有比赛和博览会供大家聚集。

不过随着动物保护概念抬头,以及《濒临绝种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亦名《华盛顿公约》)的签署,这些受保护的鸟类已经无法被采集到,毛钩爱好者只能从先人的仓库,或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华服上取得。

古典鸟类羽毛俨然成为稀缺品,当今的爱好者仅能尽可能用染色羽毛来模拟,但对他们来说,仿制品永远都比不上真品好。

瑞斯特就是个热爱古典毛钩钓,并且精湛于绑制,甚至受邀去各处演讲和示范的专家。当他初次得知特棱自然史博物馆拥有惊人的维多利亚鸟类标本时,他无法控制地被吸引,进而闯了空门。

直到窃案发生一个月,馆方才发现有标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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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Elanor Wang

不幸的是,由于博物馆人手缺乏,馆方直到窃案发生一个月后,才发现标本不见(该馆有75万份标本,频繁盘点根本不可能)。警方也一直到2010年11月12日,也就是事发后507天才循线逮到瑞斯特,当时已经有许多标本被拆解成一片片羽毛售卖。如果你好奇,一副鸟皮的价格粗估是2500美元。

这当然是犯罪,但是瑞斯特的支持者们认为,偷东西根本不是重罪啊,整件事的错误其实在博物馆的保全实在太烂引人犯罪,何况博物馆多年来根本没有确实盘点,他们真的确定有丢掉那么多吗?会不会保存柜里根本没有299只那么多,博物馆说不定还偷偷把自己弄丢或是弄坏的怪给瑞斯特。

瑞斯特当然在法庭上表达忏悔,更聘请心理学专家诊断其有亚斯伯格症,之所以偷窃并非为了金钱,而是对于古典毛钩钓过于迷恋,妄想能让维多利亚时代的经典艺术重现。正因为瑞斯特满脑子只有自己的成品和羽毛,才会一时脑充血侵入博物馆。

检方也是提出各种证据,包含瑞斯特在电脑里有份〈入侵博物馆大作战〉的档案,更曾经假冒身份以协助研究为藉由进入博物馆勘查,更过分的是,瑞斯特根本就靠着卖博物馆的鸟类标本赚了一大堆钱!

瑞斯特在《羽毛贼》中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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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Elanor Wang

最终,法院只判了瑞斯特有期徒刑12个月,并可以缓刑。这意味着瑞斯特不用坐牢,另一方面,皇家音乐学院也没有因此开除他,瑞斯特不仅成功毕业,更辗转迁居在德国。有篇文章指出他已改名为Edwin Reinhard,还在YouTube上发表了些重金属长笛的影片。然而,网路上很难找到他近年的动向,特别是在2021年《羽毛贼》英文版出版后。

不过在书中,瑞斯特有接受作者访问,夸夸其谈表示这些鸟类标本放在博物馆里面积灰尘没什么意义,把它做成毛钩更有艺术价值,而且他从博物馆偷死鸟来卖,还可以拯救目前野外正在被盗猎的鸟。

这对博物馆的馆员们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博物馆方表示,标本才不是什么死掉的玩意,其不禁有学术教育功能,200年的老标本就是一个时代的档案库,DDT杀虫剂被禁用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科学家就从博物馆中收藏的历年鸟蛋,发现蛋壳正在逐渐变薄。

博物馆保存标本,能够帮助着当代和未来科学研究的进展。而更重要的是,瑞斯特打破了博物馆与观众之间的信任,尤其近几年,博物馆界普遍认为应该打破既往的高墙,更积极地向民众开放,但是瑞斯特便贪这空挡,假扮成摄影师潜入博物馆场勘该如何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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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Elanor Wang

关于华莱士的旅程、维多利亚毛钩钓为何、瑞斯特的犯行与破案过程其实都很详细地记载在Kirk Wallace Johnson的著作《羽毛贼》之中。

而当我循着线索走入小镇,踏入博物馆,在喧闹奔跑的孩童与满脸疲惫的父母中穿梭,实在很难想像,这个阖家欢乐的场景,曾经有着犯行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