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华日报
百花齐放 各显风流
——苏州网络文学创作群像扫描
赵政焕 房伟
伴随着数字化时代的发展浪潮，中国网络文学已从互联网初期的野蛮生长状态逐渐步入秩序化轨道，成为独具特色的“民族文化产业”，并被逐步纳入传统文学的评价体系内，成为当代文学不可忽视的一环。苏州作为传统文化重镇，自古便是文学创作宝地。就网络文学发展而言，近些年在苏州各方的重视下，苏州网络作家，不仅人数多，实力强，创作门类齐全，且在苏州文化的熏陶下，在立足本地域，服务地区文化的基础上，面向全国文坛，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一
2015年，苏州网络文学分会正式成立，会员已有几百名，多名作家进入中国作家协会，每年均有国家级与省市级奖项产生。而在作品创作方面，分会作家共计创作作品数百部，部分优质作品已被影视化改编。2021年3月22日，江南网络文学创作基地落户于苏州市高新区，占地面积近千平方米，划分了办公创作区、休闲茶艺区、阅读讨论区等各类功能区，既为网文作家提供了优质的创作环境，也为他们创办公司、工作室，处理财务、法务、知识产权等相关事宜提供帮助。在此基础上，创作基地大力落实各类扶持奖励政策，推动优质网络文学实现产业转化。同年10月29日，阅文集团网络文学创作基地也于苏州高新区正式挂牌。阅文集团作为以数字阅读为基础，IP培育与开发为核心的综合性文化产业集团，囊括了QQ阅读、起点中文网等数字阅读业界品牌。这一创作基地的落户也为苏州网络文学的优质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平台支撑。
这样的创作环境下，越来越多网文作者加入苏州网络文学大家庭中，成为苏州网文创作中流砥柱。失落叶作为苏州网络文学分会会长，最早以网游题材成名，是华语网游小说最具代表力的作家之一。他的多部作品曾位列百度风云榜前列，其中《网游之纵横天下》《网游之天下无双》两部作品位列百度小说搜索前十。除了文字出版方面，他的部分作品也已被改编成漫画、动画乃至游戏，是苏州网文作家中产业多样性转化的典范。而玄幻题材方面，苏州网文创作也是成果颇丰。任怨创作擅于构建宏大世界观和复杂情节线索，代表作《元龙》已有三季动画改编。这一方向上，鹅是老五和宅猪这两位阅文集团白金大神作家也在互联网上有超高人气。宅猪不仅善于世界观建构，还经常从中国古典文化中吸收营养，最初的创作以幽默的文风而闻名，被书友戏称为“猪氏幽默”。鹅是老五的修仙三部曲——《最强弃少》《造化之门》和《天下第九》在仙侠类作品中独树一帜，曾以极高的人气荣获多项大奖。
顾七兮、童童和尼莫小鱼都是苏州网文界的女性温情派作家。尼莫小鱼更多聚焦于职场和都市生活，通过细腻笔触和深刻情感描写，展现当代都市人生活和情感状态。顾七兮和童童二人最初创作都是都市校园言情方向，多部情感类作品已被影视化改编。在此之后，两位作家有着一定转型，作品中增添了许多对社会时事的思考。顾七兮在两部“二胎”主题作品创作后，开始将目光投向苏州传统非遗。童童作品中也有很多地域性元素的呈现，并且在近些年着手科幻题材的创作，代表作《月球之子》已于2023年正式出版。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作家有着多样化创作风格，并取得了较高成就。三九音域是番茄小说网殿堂作家。2022年加入苏州网络文学分会，代表作《我在精神病院学斩神》最高在线阅读量330万，评分9.8，蝉联番茄高分榜和阅读榜榜首十二个月，现已有同名漫画和有声书改编。花刺1913的代表作《捡个杀手做老婆》曾横扫各大排行榜，点击高达5亿。而他的《骗个大小姐当老婆》《最强药王》等作品也均获得过神起中文网最佳畅销奖，书评区好评如潮。朽木可雕著有《超级司机之霸绝天下》《最强妖孽》《功夫神医在都市》《王牌神医》《狂徒》等一系列脍炙人口长篇小说作品，累计创作已超过2000万字，网络点击量超过10亿次。
二
苏州网络文学创作在题材上百花齐放，既有任怨、鹅是老五、宅猪这类擅写玄幻题材的创作者，也有顾七兮、童童等长于描写情感生活的作家。就整体而言，苏州网络文学在这些年的发展呈现出许多共同性特点。
首先，“后类型化”时代现实题材创作是近些年苏州网文创作倾向之一。传统文学批评体系中，网络文学常被归于“类型文学”，每种类型都有相应创作模式，即便近年较为火热的“反套路”创作，实质也是基于旧有模式反转。这类创作模式与网文生态有着天然联系——创作者需要迎合特定读者群体阅读期待。但随着大量类型模式被开发，传统类型叙事开始走向疲软。另一方面，国家、作协和平台等多方对于文化创新以及现实题材精品化创作要求也在刺激创作者们转型。部分网络文学作家不再单纯迎合欲望阅读，着眼于当下时事，并从经典文学中吸取营养，尝试在传统中融合思想见解，使网文承载更多的思想价值。例如宅猪早期成名作品多是经典的古风修仙爽文套路，其中《独步天下》便是通过“金手指”和“元神”的设定以及大场面战斗的描写，使读者获得畅快的阅读感受。而到了近些年创作《临渊行》时，虽然走的也是东方玄幻的套路，但现实性却得到了极大增强。除此之外，小说对于妖族、仙界的描写，无形中涉及了对于教育、打工、阶级固化与社会流动相关的问题的思考，提升了作品的思想深度，这与作者社会学专业出身的学科背景以及多年创作实践的沉淀有着密切联系。另一位转型明显的作家是顾七兮，她的早年创作如《爱情卡位战》《宅在家里等你爱》《宅女的疯狂爱情记》等均是甜美浪漫的都市爱情小说，以男女爱情拉扯戏码为吸引点。而在2015年后，顾七兮开始聚焦时事题材，例如有关“二胎”政策的两部作品——《稳住，二胎来袭》和《宝贝向前冲》，一部是写“全民二胎”政策之后对于是否要二胎的看法，另一部则是生了二胎之后，对于现代二胎家庭中各种问题的思考。她的另一部作品《“疫”不容辞》则创作于2020年，很有创意地将她擅长的家庭问题书写与抗疫背景相结合，写了一个疫情暴发后一对感情破裂即将离婚的夫妻帮忙照顾抗疫人员的女儿，在此期间感情逐渐复苏，最终和好的故事。除了小家内部，整个江城的人们也从最初惊慌失措的氛围中逐渐走了出来，开始积极乐观地阻击疫情。这种以家庭透视整个社会的写作方式既与传统现实主义文学创作有着一脉相承之处，亦有网络文学在现实题材创作方面的独特创意。
其次，苏州网络文学创作愈发注重地域性元素。不少作家开始有意识地将苏州本土文化融入创作中，力图为网文创作注入更多的文化价值。顾七兮的作品《你与时光皆璀璨》在2021年获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重点项目扶持，并于2022年正式出版。这部小说便是以“苏绣”作为核心主题，讲述了一个苏绣非遗传承的故事。作品的叙事并非像纪录片那般枯燥，其中的一条明线是作者自出道以来较为擅长的情感故事。而另一条暗线则是一个“逃离——归来”的叙事模式：女主人公出生绣乡，从小被教导要成为一个手艺人，但叛逆心理让她拼命想要摆脱这一身份，逃离这里。但随着年龄增长以及家中变故，她选择回归绣乡，重新认识苏绣的文化价值，并为之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最终成长为苏绣大师。这种叙事模式也暗合了当代青年对非遗的态度：从最初的不感兴趣、不理解到仔细了解过后的由衷喜爱。这些年较为火热的非遗文创产品便是非遗依托互联网传媒所实现的产业转化，而顾七兮的这一作品无疑也是通过网络文学这一传播方式实现了对苏州非遗——“苏绣”的有力宣传。除此之外，她在2023年末出版的作品《璀璨风华》讲述了抗战时期一位昆曲演员潜伏进汉奸家中，利用昆曲、苏绣等艺术载体将情报传递给苏南地下党的故事。作者巧妙地将苏州传统技艺的传承与爱国抗日元素相结合，实现了抗战叙事的创新。另一位苏州网文作家童童在这些年创作上的转型也值得留意。她最初的创作方向与多数女频作家一样，擅写校园言情与都市情感，《不爱我，别伤我》《一不小心恋上你》《与帅弟同居的日子》等作品影响力十足。但近些年她开始积极尝试现实题材的创作，在《大茶商》这一茶文化作品收获成功后，她又将目光转回苏州，2022年在中国作协重点项目的扶持下创作了《洞庭茶师》。
《洞庭茶师》是一部创业小说，讲述一群年轻人如何将新时代思维融入苏州洞庭山的茶叶生产行业中，将健康茶饮的品牌打入消费者市场，从而使茶文化焕发新的生机。该小说也入选国家新闻出版署优秀题材，小说不仅以太湖西山岛作为背景，以太湖名茶碧螺春作为新兴茶牌基础，同时也介绍了大量苏州本地文化风物，如酱爆螺蛳、银鱼炒蛋等传统美食，以及辛弃疾、白居易等人留下的诗词。这些元素使作品不只局限于传统女频情感路线，更多了一份时代与地域的文化趣味性。
最后，积极拥抱IP转化与全球市场既是苏州网络文学的一大特征，也是一大优势。身处江南文化产业名镇，苏州网文创作者拥有更多机会面向市场，吸引投资。IP改编是这些年火热的文化潮流，而网络文学则是其中支柱性的一环。由网络小说改编的爆火影视剧、短剧层出不穷。而苏州网络文学作家也在这股潮流中展现出了积极的姿态：任怨的作品《元龙》自2016年起在掌阅连载，仅一年时间就突破了3000万点击量，这股热潮使其迅速被动画改编，并于2020年7月在哔哩哔哩上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点击过亿，第二季也于次年开播。同是动画改编，宅猪的《牧神记》也将于2024年10月27日在哔哩哔哩独家上映。而在电视剧改编方面，童童的两部作品《与帅弟同居的日子》和《学神恋爱攻略》分别改编为《甜了青梅配竹马》和《我的1/2男友》，并已正式上线。除了影视改编外，失落叶的《斩月》被改编为了漫画，于2023年在多平台连载，鹅是老五的《造化之门》则被改编成为ARPG手游。另一方面，中国网络文学作为当代独具中国特色的产业名片，始终肩负着中国文化“走出去”的重任，苏州网络文学在这一方面亦有成果。如童童在2023年获得了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突出贡献荣誉表彰，她的作品《冬有暖阳夏有糖》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在4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App上架，读者遍布各个大洲。而像任怨、鹅是老五、宅猪这类玄幻作家的作品亦在海外有着一定的读者群体。
可以说，苏州这座城市为网络文学的发展带来了极大的优势，而未来苏州网文的发展也将伴随着创作队伍的逐步扩大，以及互联网与文化产业的进一步发展而呈现出新兴的样貌。我们有理由相信，苏州网络文学势必将会在网络文学激烈转变的当下不断推陈出新，始终勇立于中国网络文学的时代浪头。
赵政焕（苏州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生）
房伟（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