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1月初周末,上午8点时分。官员们急匆匆将二万元巨款,交到日本驻中国的总领事田村手里。田村写下收条,紧绷的脸放松开来,显得十分满意。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这就好了,电报已经发出,请诸位放心,事情到此为止,各位请相信,只有军人才醉心战争...”
一触即发
早在1月4日,福建省政府官员,接到日方送来的电报,每个人表情凝重,日方总领事田村特意凑到省负责人林委员长身边“贵国公民残害我日本侨民,已激起日侨和日本陆海军人的愤慨,请阁下从速决定处置办法,否则不堪设想。”
林委员长,垂着头,抹了抹掉下来的冷汗。据情报显示:日方已在台湾集结部队,做好了渡海登陆作战的准备;日本海军驱逐舰在福州湾出没...
福建省政府大厅,很大。但官员们呼吸喘气声听得很清楚,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他们身上,官员们不断揩汗。四个月前,即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军霸占我国东北,导致南方各省反日情绪日益高涨。
就在1月2日,驻福州的日本军舰“北上”号舰长草鹿大佐、炮术长衫野少佐等人,穿便服到西湖公园闲逛,谁知碰上中国学生。这些大学生们高举戚继光抗击倭寇的文物,或宣传标语。正在公园举行反日集会演讲,就在这时。几个学生认出了散步的日本人,大喊道“倭寇来了,同学们,上去凑他们”。
顿时,石块乱飞,纷纷向草鹿等一行人砸去,大佐和少佐脸上挨了好几砖石,脸上肿起大包,面对来势汹汹的人群,他们夺路而逃。中国学生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一路紧跟。直到他们三人跑入福州市公安局。愤怒的群众包围公安局,不肯离开,直到晚上10时,军方戒严司令派专车,趁民众不注意,将三名日本人送走,事情才算告终。
第二天下午,日本侨民三百多人召开大会,向国民政府提出惩办反日“元凶”,处罚中方治安负责人的决议案。我国群众岂肯示弱,福州城内,到处是愤怒的群众,他们见到日本人就打。日侨自然不敢迈出家门一步,原本的决议案,被中国的人海彻底淹没。
就在双方以为息事宁人之际,1月3日当天夜晚,日本警部警官宿舍、巡查部、以及日本官员住宅,相继发生纵火案。
谁知一天后,又发生了水户被残杀的恶性大案。水户是日本人,在福州日侨小学担任教务长,从法医验尸报告来看:水户头颅偏右处中一弹,子弹由前射入,从后贯出,创口深12.9厘米;左胸被人用刀砍伤,伤口有9厘米深;现场还有一具女尸,是水户的妻子光子,她左肩胛外侧,有深达7.6厘米的伤口,右上腹部创口甚多,内脏受损严重。要知道,光子已有身孕8个月...
这些迹象都在把中方推到一个十分不利的境地,若处理不好,福州将成为第二个“九一八”事变的发生地。
疑点重重
林委员长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他感到很疑惑。他手上有两份电报,均来自日本军方。一份电报来自日本陆军,口气十分强硬,以训斥口吻质问领事馆,事情何以发展到这种地步,并声称这一凶杀案,是中国南方排日的开端...
日本海军舰队的电文,口气温和,要求领事馆通告国民(日本人),保持镇定,静待政府的交涉结果,但舰队是奉了上司命令,不得已才战备入港。
两封电报,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到底该信哪方!代表林委员就去问田村领事,他避而不谈,嘱咐道“赶快处理善后,这才是上策,否则...”
那什么才是上策,福建省政府官员拿不准主意。就在这时,反倒是日方送来解决方案,大体是将凶手处以极刑;抚恤死者家属5万元;保护日本侨民等六项要求。
官员们商议,若是日本驱逐舰,一旦入港,所提条件必然苛刻,甚至可能达到无法接受的地步,到那时,就更麻烦。于是一致同意,先答应日方条件,只是认为5万元要价太高,一时手头拮据,拿不出。双方最终达成协议,中方出2万元,一次性付清。就这样日本总领事的一再催促下,稀里糊涂的答应全部要求。
等上午八点,中方付清2万元,向死者家属一一鞠躬道歉,开完追悼会后。第二天上午,日本驱逐舰依约离开中国海域。一场几乎酿成战争的水户凶杀案,就这样结束。
但萦绕在中国官员的疑问,并没有就此消失。水户案的凶手没有抓到,如何将其“处于极刑”;同样出自日本军方,为何会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天,福建官员为朋友谢某洗尘,谢某来自宝岛台湾。酒桌上推杯换盏,福建官员就将近日困惑,也就是水户凶杀案,大致跟朋友絮叨一番。谁知谢某听后一脸惊讶“怎么,你们还不知道这事,我在台湾日本海军那听说,水户被杀,是李炉己干的,这事,日本人都知道,不少台湾人也知道,你们还蒙在鼓里!”
谁是李炉己
福州某风月场所,一个浪人热情招呼青年人进入酒局。浪人很热情,席间请来的二位陪酒女均是日本人,从她们的妆容仪表,能猜出她们的价格不便宜。本来青年人带着怀疑而来,毕竟他跟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不怎么熟。但看到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子,顿时顾忌全无。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胡吹起来,忽然青年人冒出一句话“日本领事馆这帮人,都是他妈的文弱书生,光吃饭不干事。”浪人帮青年人斟了一杯酒,笑问道“怎么,领事馆与水户先生被杀有关,真够惨的?”
福建警方通过调查案宗,发现李炉己原是台湾无业浪人,在岛上道上颇有名气。28岁,妻儿均住在台北,不久前迁往福州居住,李平时靠招摇撞骗、贩毒吸毒、聚赌放贷维生,因作恶累累,多次被日本军方拘禁,后不知为何被放出,此后更加有恃无恐。
为收集证据,以及曝光日本人的险恶居心。福建警方特意安排特工伪装成浪人,与李炉己结识。
“那天晚上,我一下子就搞掉他们几个人,哼,他婆娘还拦在路上不让我走呢...他妈的休怪我不客气”。李炉己已喝了三瓶半酒,脸微红。
“太惨了”警方特工瞪大眼睛,附和道。
李炉己越说越有兴致“这事算不了什么,去年袭击我们自己的领事馆...还有烧警察宿舍,杀我们自己人,还不都是老子一手策划的,我一动手,军部就称赞我,说我干的好!”
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烂醉如泥的李炉己被人架着送回寓所。特工立即赶回总部,将李吐露的情报向上司汇报。
“一定不能手软,要利索点”
“如果到了晚上9点还找不到合适人下手,你们就到我家去,把我妻子和儿子给杀了,你们放心,责任由我来负,你们一定不要手软,要利索点,为了帝国,这点牺牲我是在所不惜...”
1932年1月3日,李炉己在福州住所,召集十多人号展开部署。此时正值福州反日情绪高涨,日军舰长草鹿任一、杉野被学生打伤。他打算趁着城内骚乱之际,为日军侵占东南省份制造借口。
早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的十月初,日本陆军情报官浅井大尉,突然造访福州,秘密约见豢养多年的浪人李炉己。
浅井告诉李炉己,关东军已在东北得手,他们不应落后,要乘势向中国东南进军,形成南北呼应的战略态势。但一定要找个借口,制造一个重大事件。示意李在“双十节”时,搞出点动静。比方说“日本领事馆,搞得越狠越好!”。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你是帝国忠实的臣民,这一次,就要看你对帝国的忠诚”。
李炉己见日本军方对自己如此信任,顿时受宠若惊,浑身都要沸腾了,但“双十节”游行迫在眉睫,根本来不及准备。李又想搞一次大动作,自然没有下手。
“双十节”后,日本军方司令官真崎、参谋长小杉武司等人,又召见李炉己,会议级别比上次更高。
这次会见,议定了一个最高战略:李炉己一方在福州杀死日本侨民,纵火焚烧日本领事馆,以及日本机构,至于烧死什么人,烧死几个人,完全无关紧要。然后,就以中国军警治安力量薄弱为借口,一举出兵福州、厦门、以至上海、天津...
为打消李炉己杀日本高官的顾虑,真崎司令官特别嘱咐“武器和经费,我们如数拨给你,一分钱不会少,你好好去干,日本皇军不会亏待你的,够你一辈子受用的!”
尽管如此,李炉己对日本军部布置杀死领事和军警的决定,一直很犹豫,迟迟不敢执行。后怕时间来不及,干脆避重就轻,挑一个日本教师下手,于是就有了水户夫妇惨遭杀害的特大凶杀案。
案子查明后,福建警方作出分析报告:刺杀水户夫妇的凶手,是李炉己;指使李行凶的是日本陆军少壮派军人,他们想藉此进军福州、厦门、乃至拿下上海、天津;但日本方面执行起来极不协调,日本陆军想独吞果实,策划时根本没让海军参与;海军早已对中国海军的发祥地垂涎欲滴,自然想独霸福建。因此对陆军的行动采取消极抵制;设在台湾的日本总督则成了局外人,对这次行动一无所知,自然也不同意陆军的擅自行动。水户事件的真相,在日方和台湾已是公开的秘密,因国民政府信息闭塞,情报工作落后,对此竟一无所知。
罪有应得
案件既已查清,中国警方立即签发逮捕李炉己的命令,并在全国各地通缉李。然而,当警车呼啸而出时,李炉己正坐在驶往台湾的邮轮“太和丸”号,享受着头等舱的福利。他被日本警方“押解”回台北。
由于一直受到日本军方的保护,国民政府一直拿李炉己没办法。后来,李炉己在日军特务机关担任要职,由于在奉天业绩出色,受到日本陆军大将板垣征四郎的提拔,担任《天津庸报》社的社长。
1943年7月的一天,李炉己的好日子到了头,他被异己下毒,死在一家酒馆中。死时的头衔则是伪满洲国中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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