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5月,73岁的浦安修离开人世。
临终之际,回首一生,浦安修最后悔的,便是当年和彭德怀离婚。
他们的婚姻是以悲剧结尾的,浦安修自己当年没有扛住压力,主动提出离婚,甚至拒绝了见彭德怀最后一面,为此一直心怀愧疚。
余生,她竭尽全力的想要弥补,然而,覆水难收。
浦安修
这段婚姻的开始是很美好的。
1938年,还是个年轻学生的浦安修,为了自己的革命志向,毅然决然的前往了延安。
美丽而活泼的她,很快成为了延安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那时,浦安修还想不到,自己将来会和彭德怀这位英雄产生交集。
在遇见浦安修之前,彭德怀已经经历了两段失败的婚姻。
同志们看彭老总还是单身,都想帮他牵线搭桥,重新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彭德怀
可是,在延安,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同时,彭德怀自己对于谈情说爱这方面兴致也不高,大家都很犯愁。
但是,彭德怀的老朋友陈赓却没有放弃。
一次,延安组织青年们打排球,陈赓劝了又劝,总算把彭德怀也拉到了观众席上。
就是在这次排球比赛中,彭德怀注意到了年轻的浦安修。
比赛结束不久,陈赓在中间努力,让彭德怀和浦安修见了面,吃了一顿饭。
陈赓
因为对浦安修有好感,所以,彭德怀对这次相亲也并不抵触。
在饭桌上,彭德怀说地很坦诚,他讲道:“你的经历,你的家世,陈赓旅长都向我作了详细介绍,你家是书香门第。我的家世也必须向你介绍清楚,我是贫苦农民家中的苦伢子。”
他还说:“我脾气不好,爱训人。”
脾气耿直的彭德怀,自然不会说些风花雪月的漂亮话。
不过,他的坦诚,反而让浦安修对他更有好感。
早前,听说彭德怀的英雄事迹,浦安修就对彭德怀颇为仰慕。
现在,这位大英雄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而且一点都没有摆架子,如此真诚的和自己讨论以后,浦安修心中感动不已。
没过多久,两人便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婚礼的地点是在一个窑洞里,条件很简陋。
唯一像样的菜,是一盆红烧肉,但浦安修依然觉得无比幸福。
作为沙场征战的将军,彭德怀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庭上。
结婚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就必须要分开。
彭德怀对浦安修说:“小浦,我明天就要去前线了,我真的很不愿意和你分开,但前方战事吃紧,没有办法,我走后你要抓紧时间学习,努力工作。”
就这样,两人经历了近一年的分别,但浦安修也并没有抱怨什么。
直到第二年,浦安修也去了太行山,夫妻再次团聚。
这也是他们感情迅速升温的一个时期,浦安修愈发的了解和亲近彭德怀。
她看到彭德怀在太行山和战士们同吃同睡,浦安修形容彭德怀过着一种清教徒式的生活。
彭德怀长期劳累,身体并不好。
所以,浦安修来了之后,很多人都让浦安修去劝劝彭德怀,把生活质量搞好一点。
不过,浦安修跟彭德怀提了这件事情之后,一向对妻子随和的彭德怀,头一次批评了她。
彭德怀教育浦安修,在这样一个艰难的时刻,绝不能搞任何特殊化,而是应该对自己更严格。
听到彭德怀这番话,浦安修自惭形秽。
在彭德怀的影响之下,浦安修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清贫的生活。
当然,彭德怀并不是不爱护妻子,在生活上,彭德怀对浦安修颇为照顾。
很多战士还都回忆起,抗战期间,浦安修脚上因为走路过度起了水泡。
那时,是彭德怀亲自给浦安修挑水泡、涂药,无微不至。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浦安修也一直都记得这件事情,记得彭德怀对自己的好。
浦安修
不过,遗憾的是,战火纷乱的年代,这种温馨的时刻实在太少。
大部分时间,彭德怀还是在战场上。
而他每一次去战场,浦安修都要担惊受怕,当然,她也为自己的丈夫感到自豪。
一直到50年代,朝鲜战场的战事基本平定,彭德怀返回国内,两人这才终于能安心过日子。
然而,一场更大的风暴席卷了他们的生活,也让他们的婚姻走到了一个不可预想的结尾。
1959年,庐山会议召开,浦安修并不知道这场会议会成为命运的转折点。
当时,她还兴冲冲的和彭德怀约好,有机会要到庐山去休养一段时间,彭德怀也答应了。
然而,就是在这场会议上,性情耿直的彭德怀对于国家的一些弊端严厉批判,反而让自己成为了诸多人的眼中钉。
庐山会议的走向,很快变成了对彭德怀个人的批判。
而在这场会议之后,彭德怀更是被免去职务,一夜之间,从战功赫赫的元帅,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得知庐山上发生的一切,浦安修的内心非常痛苦,她第一时间还是关心丈夫。
彭德怀遭此打击状态非常不好,他曾努力想要为自己洗刷罪名。
然而,却没有人理会她的诉求,看着丈夫越来越沮丧,浦安修心如刀割。
更糟糕的是,浦安修本人也被牵扯其中。
本来,她在北京师范大学担任党委副书记,自从彭德怀出了事情,流言便环绕着浦安修。
许多同事变了态度,对浦安修冷眼相待,甚至有不少人公然的对浦安修辱骂斥责。
浦安修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众人的态度就能如此的天翻地覆。
过了一段日子,又有很多人专门找到浦安修,明里暗里要求她和彭德怀划清界限,结束这段婚姻。
最开始,浦安修是不愿意的,她和彭德怀相伴20年,怎么能在对方最艰难的时候离开呢?
但是,人的意志力总有崩塌的一天。
随着外界的压力越来越重,浦安修内心的天平开始摇摆。
她受不了每天的审查责问,她开始幻想,是不是只要自己下狠心离婚,就能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呢?
终于有一天,浦安修决定快刀斩乱麻。
她写下了一份离婚报告,交到了北京师范大学的上级党委。
但是,虽然决心离婚,浦安修却不知道如何向彭德怀开这个口。
她知道彭德怀现在极度痛苦,正是需要家人陪伴的时候,而自己作为妻子,作为最应该支持他的人,却选择了和他分手。
一想到这里,浦安修便心乱如麻。
可是,浦安修对于眼前的生活也实在无法忍受了。
最后,左思右想,浦安修只能找到了彭德怀的侄女彭梅魁,拜托彭梅魁向彭德怀转达自己的离婚要求。
这个消息,让彭梅魁惊愕万分。
彭梅魁不敢想象,彭德怀若知道这件事,会受多大的打击。
最开始,彭梅魁反复地劝说浦安修,希望她能够改变心意。
可是,浦安修能提这件事情,就是已经铁了心,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彭梅魁
彭梅魁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把事情告诉彭德怀。
已经遭受了连番打击的彭德怀,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地很平静。也或许,他早有预料。
他当时还反过来劝自己的侄女说:“梅魁,我的问题没有结束,她的压力太大了,离就离吧,这也迫不得已,是政治需要,她也只好走这条路。”
既然双方意见一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1962年十月,在彭梅魁的陪伴下,浦安修来到了彭德怀居住的吴家花园。
彭德怀为了找人做见证,便请来了自己的老朋友,杨献珍。
夫妻见面,气氛十分尴尬,就连旁观的彭梅魁和杨献珍,心情也很沉重。
杨献珍
他们都明白,这件事情,固然是浦安修有错。
可说到底,是时代的重压,击溃了每一个人。
对于各种离婚事项,彭德怀并没提出什么意见。
他只是特意拿出了一个洗好削干净的梨,切好了,放在盘子里。
传统的观念里认为,夫妻将梨分开吃是不吉利的,“分梨”即是“分离”。
彭德怀把盘子推到普安修的眼前,强忍悲伤地说道:“我同意离婚,但不吃梨,因为我内心里是不愿意分手的。安修,你要是坚信我彭德怀是个无辜受害者,你就不要吃梨。如果你有丁点怀疑我是个反字号人物,就请痛痛快快地吃掉属于你的那半个梨,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浦安修内心觉得,自己不该吃这梨。
可是,她当时最大的愿望,是尽快和彭德怀一刀两断。
所以,愣了一会之后,浦安修还是狠下心来,用手拿起了一块梨。
这时杨献珍十分看不下去,他制止道:“安修,不要吃梨!”
可是,他还是没能拦住浦安修。
浦安修咬了一口手中的梨,便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她知道,面前的三个人应该都对自己极度失望了。
她哭着说:“你们的话在撕咬着我的心,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场面了……”
那天,浦安修对彭德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老彭,我对不起你,请你以后保重。”
从此之后,夫妻情断,浦安修无法再面对彭德怀,更无法抹平自己内心的愧疚。
在离婚之后,其实,她有机会和彭德怀见面。
可是,当时浦安修的内心充满恐惧,她生怕自己和彭德怀又扯上关系,从而陷入被围攻的境地。所以,她坚持和彭德怀永不见面。
彭德怀病重的时候,彭梅魁曾经想要把浦安修请过来,让夫妻再见一次,圆了彭德怀最后的心愿。
然而,浦安修当时太害怕了,甚至怀疑是有人给自己设的陷阱,所以,还是狠心拒绝了。
彭德怀逝世之后,浦安修变得更加低调,几乎不在公共的场合出现。
她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可是,彭德怀都已经不在了,哪里还有补偿的机会?
直到1978年,彭德怀平反,他的骨灰也从四川被接回北京重新安置。
同时,国家为彭德怀正式举办了追悼会。
而在这次追悼会上,有个问题争议很大,那就是,浦安修作为彭德怀曾经的妻子,能不能出现在追悼会上呢?
浦安修本人当然想要参加追悼会,毕竟,她和彭德怀之间连一个正式的道别也没有,她更是欠彭德怀一个道歉。
可是,彭德怀的侄女彭梅魁最初坚决不同意。
毕竟,她见证了彭德怀和浦安修离婚的始末。她认为,当初最该站在彭德怀身边的时候,浦安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么,现在她也没有资格再出现在追悼会上。
中央的几位同志,为这件事情,也商量了好一阵子。
彭德怀生前的老友黄克诚认为,还是应该让浦安修来。
为此,黄克诚还亲自去劝说了彭梅魁等人。
黄克诚
他说,当时浦安修离婚也是迫于外界压力,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而且,当时浦安修虽然离婚,可在众人要求她揭发彭德怀的时候,她也并没有落井下石。
所以,在道义上,她还是对得起彭德怀的。
在黄克诚的劝说之下,彭德怀的亲人们才松了口,同意浦安修出现。
由于当时的离婚手续没有办完,加上浦安修毕竟陪伴彭德怀多年。
所以,组织上认为,浦安修还是可以享受彭德怀夫人的待遇。
在追悼会之后,组织上把彭德怀当年的一些财产以及抚恤金,发给了浦安修。
但心怀愧疚的浦安修,把这些东西分配给了彭德怀的其他亲人,自己并没有留。
在晚年,浦安修一直在通过各种办法,弥补对于彭德怀的亏欠。
她整理资料,为彭德怀出了两本传记《彭德怀自述》和《彭德怀传》。
同时,她积极联络当年的当事人,还原庐山会议之后的种种真相,进一步为彭德怀恢复名誉。
如果没有当年的种种波折,也许他们可以白头到老。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故事永远充满缺憾。
参考资料:
彭德怀《彭德怀自述》
韵清《彭德怀和他的夫人浦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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