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一场婚宴上,不得不向我餐桌两边的男士介绍自己。难以置信的是,我左边坐着一位天体物理学家,右边坐着一位神经外科医生。这可怜的俩人在整个婚宴早餐的过程中不得不面对没完没了、枯燥乏味的笑话——其他人的工作或任务都被贬低成“这又不是火箭科学”和“这又不是脑外科手术”。

正如西奥多·H·施瓦茨在他的新书中所讲,这属于典型的贬低——但我们真的思考过做一名脑外科医生到底需要什么吗?

《灰质》——一部分属于回忆录,一部分属于历史,一部分属于科学解释——是一次深入探究这一相对较新的科学以及施瓦茨和他的同行们所发现的关于大脑运作的非凡事物的尝试。

首先,一个警告。倘若你跟我一样,属于那种容易感到不适的类型,施瓦茨详细讲述了脑部手术的操作方式——有诸多关于切割、钻孔和切片的细节(不得不承认,我读这些部分时速度很快)。施瓦茨本人是一名颅底外科医生——他为大脑深处的部位施行手术,并将其比作马里亚纳海沟。特别是,他专注于位于大脑中心的第三脑室。环绕并保护大脑和脊髓的脑脊液会流经这一部位。他可以通过眉毛甚至眼睑来切除肿瘤。对于你家人和朋友中那些未来有望成为外科医生或科学家的人而言,这本书的这一部分堪称理想。

但施瓦茨并非仅仅撰写了一本有关外科手术的通俗教科书。他还引入了这门科学的历史发展情况以及著名病例的分析,并且解释了为何他醒着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把手伸进别人的头骨中。他关于母亲中风的讨论饶有趣味——作为一名躲避纳粹的犹太难民,她所承受的压力是否致使她更易患病?而他父亲在患上影响语言控制部分的布罗卡失语症——这种脑损伤之后去世,着实令人非常感动。

神经外科本身是一个相对年轻的领域——大约有 120 年的历史——那些早期敢于冒险进入颅骨的特立独行者,其勇敢程度堪比世界探险家。施瓦茨提到了像出生于 1869 年的哈维·库欣医生这样的先驱,凭借他精准的操作,手术中的死亡率从 50%降至不到 10%。他的一位传记作者写道:看库欣做手术,就如同看弗洛伊德分析病人或者教皇主持弥撒。

其他名字包括沃尔特·丹迪,他是库欣的劲敌,弄清楚了脑脊液在大脑中的流动方式;怀尔德·彭菲尔德,开创了大脑图谱;还有马赫穆特·加齐·亚萨吉尔,发展了现代显微神经外科。

但你或许会对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相处这件事再三考虑。库欣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 16 个小时。在他 23 岁的儿子突然离世的那一天,他正要开始进行手术。他没有因悲痛而崩溃,而是继续完成了当天的工作。

这本书中一些最为引人入胜的部分在于施瓦茨深入探究真实案例的时候——分析亚伯拉罕·林肯在中枪后为何能存活九个小时,而肯尼迪却几乎当即死亡(这与子弹的速度有关——施瓦茨估计肯尼迪的大脑受到的冲击力是前者的 40 倍)。施瓦茨认为,倘若林肯能够拥有当今的脑外科手术技术,他原本是可以存活下来的——尽管他再也没有精神能力发表另一次葛底斯堡演说。罗伯特·肯尼迪,肯尼迪的兄弟,如果治疗更迅速,本可以从脑损伤中幸存下来。令人震惊的是,施瓦茨说,阿根廷第一夫人伊娃·庇隆为了治疗癌症带来的剧痛接受了脑叶切除术,而且她的丈夫胡安或许曾命令医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对囚犯实施这种手术,以确保其安全性。

他探讨了诺贝尔奖得主兼活动家马拉拉·尤萨夫扎伊(Malala Yousafzai)得以幸存的原因。

在该手术中,为缓解其脑部肿胀,她的部分颅骨被移除。

被移除的骨头随后被放置在她的腹部妥善保存,以待日后放回。(最终,使用了一个假体替代。)

施瓦茨还认为,娜塔莎·理查森(Natasha Richardson)原本是可以得救的,如果她做扫描来确定脑出血情况并被空运到医院的话。

她与丈夫利亚姆·尼森(Liam Neeson)所生的一个儿子一起在滑雪坡上头部受伤,之后去世。

她的情况颇为复杂,因为在最初受伤数小时之后,她才开始出现症状。

施瓦茨驾驭文字的能力跟他使用微型剪刀的技巧一样高超。

我特别喜欢他对脑外科手术的描述,说它就像入室盗窃:进去然后出来,尽量不干扰任何东西,也不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虽说解剖学教科书或许能给外科医生提供一张路线图,可他却巧妙地把实际的脑部手术形容得更像是使用 Waze 应用程序,得不停地依据实际状况做出调整。

2021 年,《英国医学杂志》做了一项关于谁更聪明的研究,是神经外科医生还是火箭科学家——还有他们比咱们其他人聪明多少?

那些承担这一角色的人,虽说不一定比普通人更聪明,可他们接受了极具挑战性的训练和工作,还牺牲了时间和个人生活来为病人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