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我考上了县二中,这是我们县里最好的高中。我们县比较,县一中虽然也是重点高中,却并不在县城。县城的二中,才是那些“权贵子弟”们的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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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家在偏远乡镇,初中也是在乡中学上的,我以学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二中,原本志得意满的我,马上就遭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毒打”——第一学期的第一次英语考试,我竟然考了个倒数第三。

虽然突然而来的失败让我有短暂的迷惘,但毕竟有多年良好学习的基础,我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不足——问题主要出在英语上。

班上的同学大部分来自县城,像我这样的乡镇学生,初中学到的其实只是“哑巴英语”。以前在乡下还能猴子称大王,如今到了县城,自然就露出了原形。

虽然第一次遭遇开始滑铁卢,但我并没有气馁,而是下定了奋起直追的决心,力争在期中考试打个翻身仗。

但我的努力遭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阻力,那就是我的同桌李德权。

说起来,自从我来到二中之后的这一个多月里,李德权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甚至毫不隐瞒地说,这段时间来,正是因为有李德权罩着,我才得以在学校生活得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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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是乡下来的人,身上散发着不可掩饰的“乡巴佬”气息。平时吃饭就别说了,总是挑最便宜的菜买。

吃得最多的就是一毛钱一份的豆芽豆腐皮,五毛一份的青椒炒肉,我只能在打饭的时候,隔着窗口朝里看几眼咽口水。

而我身上穿的衣服,基本是以前大哥穿过的旧衣服。唯一一套新衣服,还是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家里卖掉一头肥猪,凑够了学费之后,剩下的钱扯了几尺民警蓝做的。

四个兜的那种军便装,在我们乡下还算时髦,可到了县城就太落伍了。

而李德权是我的同班同学,开学的第一天就成了我的同桌,明显带着几分歧视眼神的他,在我卑微地奉承声里慢慢改变了一些态度。

更主要的是,李德权的成绩比我还要差。这次月考考的英语,我是倒数第三,他则是倒数第一。我还就可以用初中学得不好做理由,他则基本就是交的白卷。

而我其他科目相对要好很多,尤其是语文和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能轻松完成。自己完成之后,就主动教李德权怎么做,有时候干脆就自己动手给他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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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李德权确实对我高看一眼,而我对他身上自然散发的那种“富贵”气息心生敬畏,于是表面上,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当时的二中地处城中最繁华的路段,一条马路相隔就是全县最好的电影院。

于是,学校周围的治安就很乱,有时候甚至不乏一些小混混钻进校园来欺负人,尤其喜欢欺负那些穿得差说乡下土话的学生。

我有一次出了校门想去买点稿纸,刚出门就遇到几个小混混。眼见得就要遭殃时,刚好李德权出现了,只是远远地吆喝了一声“那是我兄弟,你们别瞎搞”,几个小混混就低头哈腰地走了。

我很惊讶李德权在小混混面前有如此大的底气,甚至说威慑力,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几个小混混退避三舍。

在我的“不舍”追问下,李德权才勉为其难地告诉我,自己的家住在县委大院里……

我虽然还是个学生,当即就明白,李德权的家庭背景不简单,要不然肯定震慑不住街头的小混混。

而他不经意地说“家住县委大院”,更多是一种谦虚之词。然后在我的继续追问下,李德权才不得已对我说:我家老头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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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不记得县长的名字,但隐隐记得别人叫“李县长”,李德权的话肯定不是假的,他也无需骗我。

由于得知了李德权的身份背景,我原本对他敬畏有加的态度就更加恭敬了。而他也乐意收下我这个小弟,至少能帮他写写作业。

原本相安无事的我们,就因为我决定努力复习英语,争取在期中考试一雪前耻时,李德权这个最好的朋友竟然反目了:

你小子原来和我不是一路人,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也不知道李德权为什么对我好好学习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但这一个多月来,这家伙确实就是个二世祖,上课的时候不是睡觉就是在看小说,老师拿他也无法可施。唯一令老师感到安慰的是,他很少去打扰别人。

说句老实话,李德权说要和我绝交时,我心里确实有短暂的慌乱,但随即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这样的农村孩子,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父母说的“行要同好伴,坐要同好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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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权刚好就是那个“坏伴”,但他是县长的儿子,自然有他不需要学习的底气,我这样的乡下人,唯一的出路则是读书考上大学。

因此,对于李德权要和我断交的事,我心里是既惶恐又有一丝窃喜。

惶恐的是,从此以后就失去了他的庇护,外出时更要小心谨慎。窃喜的是损者三友益者三友,他毫无疑问是损友,和他保持足够的距离,对我的学习有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我并没有去哀求李德权,更没有怨恨,只是用那种乡下人特有的卑微,小心翼翼地过着每一天。

或许,李德权对我没有开口哀求而恼火,连续几节课,我都是尽可能地坐到靠自己这一头的凳子上,唯恐离他稍近点就会被他吃了似的。

当天的晚自习,李德权又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

我眼角余光见到那把小刀时还被吓了一跳,生怕他做什么傻事。

幸好他并没有什么伤害我的想法,只是拿着小刀朝我晃了晃,脸上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就在桌子的中间刻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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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时候的课桌还是双人桌子,李德权在课桌中间划线,我立即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这个举动,是我们那年代学生特有的行为,尤其是小学的男女同桌,几乎都会在课桌中间画一条线。

美其名曰“三八线”,彼此绝对不能越雷池一毫米。只要侵犯到对方的“领地”,对方就能理直气壮地辱骂你。

李德权手里的小刀非常锋利,三下几下就在课桌中间刻画出一条很清晰的线条,大概有那么一两毫米深浅。

刻画出三八线之后,李德权竟然还把手里的小刀杵在桌子上,脸朝另外一个方向,嘴里说:谁敢冒犯我的领地,我就给他一刀。

这话显然是说给我听的,我不由得心里一紧,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那以后,我就只能如履薄冰地过日子,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尽可能离李德权远一点。也正是这种谨慎,我和李德权倒也相安无事。或许从某些方面说,他可能还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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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都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到第二学期即将结束时,我还是“冒犯”到了李德权的领地——我在摊开课本时,一个书角越过了三八线!

李德权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我的书角刚刚越过去,就被他用刀一划,摊开的那一半课本,就被他划掉了一个角。

我心里很是愤怒,嘴巴张了几下,却半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李德权却不饶不放地对我说:怎么,还想骂人么?这可是你触犯的我不是我惹你。

那副神态,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如果不是知道他父亲是县长,我肯定会冲过去动手。

看我脖子上的青筋毕露,李德权却肆无忌惮地笑着,分明是在挑衅我动手。

幸好我还是保持住了最后一份理智,尽管拳头都握得吱吱响,却硬是忍住没有动手。

但我不动手,不意味着李德权会放过我,看到我那副人份不可忍的表情,他终于爆发了,手一伸就揪住了我的头发,嘴里还在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