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29日，清华大学社科学院国际关系学系教授、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达巍做客人大重阳“区域国别论坛第十一讲”，以“中美关系：走向新常态还是更大风浪”为主题，围绕当前国际局势、中美关系的现状及未来发展趋势展开深入分析。
回顾与思考：后疫情时代中美学术交流的现状
讲座开始，达巍教授结合自身经历，回顾了疫情结束后中美学术界的交流现状。他提到，尽管疫情对全球学术交流产生了重大影响，但自疫情结束以来，随着国际旅行的恢复，中美两国的学术界开始逐步重建联系，特别是面对双方在多个领域的分歧与竞争，学术交流显得尤为重要。
达巍教授提到，自疫情结束后，他本人多次赴美，访问了包括华盛顿、纽约、波士顿、斯坦福等多个城市，并参与了多场与中美关系相关的学术讨论和政策交流。这些经历使他对美国社会、经济和政治的最新动向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他指出，虽然美国面临许多内部挑战，如通货膨胀问题、贫富差距扩大等，但总体而言，美国仍然展现出一定的活力，特别是在科技创新领域，这一点在他访问硅谷时感触尤深。
然而，达巍教授也坦言，中美在科技和经济领域的差距正在拉大，特别是在高科技领域的差距尤为明显。尽管如此，他对中国经济的基本面保持乐观，认为只要政策得当，中国经济在未来有望持续发展，并在一定时期内有望超过美国。
中美关系的复杂局面：稳定还是风浪？
在讲座过程中，达巍教授详细剖析了中美关系的现状及未来走向。他指出，近年来中美关系复杂多变，两国在经贸、科技、军事等多个领域的摩擦加剧，导致双方关系进入“竞合并存”的新阶段。在这一背景下，中美关系将如何发展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
达巍教授首先强调，中美关系中的结构性问题不会因为任何短期因素而改变。他指出，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已经成为一种新常态，不管是特朗普再次当选，还是哈里斯取代拜登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双方的竞争态势都不会根本性逆转。
他提到，尽管中美关系在去年进入相对稳定的通道，但这种稳定更多的是“表面的平静”。达巍教授举例说明，去年他参加的一场国际会议上，尽管中美学者之间的对话相对平和，但双方在很多问题上的分歧依然非常尖锐，尤其是在中美科技竞争和经济政策方面，双方的对抗情绪依然强烈。
特朗普和哈里斯当选后的政策预测分析
在讲座中，达巍教授特别详细讨论了特朗普如果再次当选总统可能对中美关系带来的影响。他认为，特朗普的再次当选将会对中美关系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尤其是在经贸和科技领域的对抗可能会进一步升级。
1.经贸领域：加剧贸易战和关税政策
达巍教授指出，特朗普如果再次当选，很可能会延续甚至加剧他在2017-2020年间推行的对华强硬政策。具体而言，特朗普很可能重启对华贸易战，并通过关税和其他经济手段施压中国。他提到，根据特朗普此前的表态，特朗普政府可能会将对华关税提高到35%至60%，这将是中美贸易关系的一大冲击。
此外，特朗普还可能通过货币政策和税收政策，进一步推动美资撤离中国市场，试图通过经济手段压制中国的发展。这些政策不仅会对中美经贸关系带来更多不确定性，也可能进一步加剧全球供应链的波动。
2.科技领域：强化对华技术封锁
在科技领域，达巍教授预测，特朗普如果再次当选，将会在科技竞争上采取更为强硬的态度。他指出，特朗普政府可能会重新启动“中国行动计划”，全面加强对中国科技领域的打压，特别是在芯片、人工智能等关键技术领域，美国可能会进一步限制中国企业的技术获取渠道。
达巍教授强调，科技领域的竞争是中美关系中最为敏感且具有长期影响的部分。随着美国政府加强对华技术封锁，中美之间的科技竞争将变得更加激烈。尽管中国在某些领域已取得显著进展，但面对美国的封锁和打压，中国未来在科技创新方面仍将面临巨大挑战。
3.军事领域：加大对中国的军事施压
在军事领域，特朗普政府如果再次当选，很可能会继续强化“印太战略”，通过离岸制衡等手段加大对中国的军事施压。达巍教授指出，特朗普的团队可能会将更多资源投入到亚太地区，特别是在南海和台湾问题上，采取更为强硬的立场，试图通过军事手段制衡中国的崛起。
与特朗普相比，哈里斯的政策主张相对温和，但达巍教授指出，哈里斯的对华政策不会有太大偏离拜登政府的框架。在经济、科技和军事领域，哈里斯将延续拜登政府的对华竞争战略，但她的政策可能更加注重多边合作和盟友体系。
4.经济与贸易政策：延续竞争态势
在经济和贸易领域，达巍教授指出，哈里斯虽然反对特朗普的高关税政策，但她并没有承诺放松对华限制。哈里斯曾在竞选期间明确表示，对进口商品征税会增加中低收入家庭的负担，因此她不会像特朗普那样大规模加征关税。但总体来看，哈里斯政府在经济领域的对华竞争态势仍将持续，尤其在推动中国进行经济结构性改革和维护美国在全球贸易中的主导地位方面，她将采取更为细腻的策略。
5.人权问题：增加对中国的压力
在涉及人权等敏感问题上，哈里斯的立场可能比特朗普更加坚定。达巍教授指出，哈里斯在参议院时期曾推动通过多项涉港、涉疆法案，她上台后可能会继续在人权问题上向中国施压，尤其是在与盟友的合作中，将人权问题作为外交政策的一个重要工具。这将给中美关系带来新的挑战，可能进一步加剧双方在外交和舆论领域的对抗。
6.军事与外交政策：注重多边合作
在军事和外交政策上，哈里斯政府将继续推动“印太战略”，加强与亚太地区盟友的合作。达巍教授认为，哈里斯的外交政策将更加注重多边合作，尤其是在南海和台湾问题上，可能会采取与拜登政府相似的强硬立场，但其策略会更注重与盟友的联合行动，避免单边主义。
宏观视角：中美战略博弈的本质
达巍教授在讲座的后半部分，从宏观角度对中美战略博弈进行了更为深入的分析。他指出，中美关系的变化不仅仅是两国政策的调整，更反映了两国国内发展模式的变化。
他回顾了自1990年代以来中美关系的演变过程，指出在全球化和新自由主义浪潮下，中美两国形成了高度互补的战略关系。然而，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放缓和两国竞争的加剧，这一模式正在发生深刻变化。达巍教授认为，未来中美关系的核心竞争领域将集中在科技、经济安全和军事等方面，而双方的竞争不仅仅是传统的经济和贸易，更是两国在全球规则和标准制定方面的较量。
总结：中美关系的未来与中国的战略应对
在讲座的最后，达巍教授对中美关系的中长期前景进行了展望。他指出，中美关系的未来发展将取决于双方如何应对各自国内和国际环境的变化。中国需要在全球竞争中保持战略定力，通过加强自主创新、提高经济韧性来应对美国的挑战。
达巍教授强调，中美关系不仅是大国博弈，更是两国在不同发展模式下的较量。在这一过程中，中国要牢牢把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确保在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实现高质量发展。他呼吁中国学术界和政策界在处理中美关系时，应以长远眼光和系统思维，避免短期应激反应，逐步形成对中美战略博弈的全面认识。
问答环节：观众提问与专家解答
在讲座结束后的问答环节中，达巍教授与观众展开了热烈的互动。针对观众提出的中美科技竞争、台海局势及全球供应链安全等热点问题，达巍教授进一步阐述了他的观点。
现场听众：国内企业家关注特朗普若当选是否会继续“小院高墙”策略或全面脱钩，以及对台湾问题的灵活处理是否可能引发中美冲突。若哈里斯当选，中美安全竞争是否会维持可控？
达巍：若特朗普当选，科技政策将延续“小院高墙”策略，但关税、投资和科技合作限制将扩大，影响更广。哈里斯可能会稳定或缩小部分限制。关于台湾问题，特朗普虽不愿开战，但其政策可能加剧台海紧张，尤其是通过加强军售和援助增加冲突风险。意外冲突的可能性较大，而非特朗普主动挑起战争。
现场听众：美国近年来成立了多个涉华机构如“中国屋”，这些机构在对华战略竞争中的作用如何？它们是否起到了对华政策护栏的作用？未来这些机构的改革会呈现出哪些动态？
达巍：美国成立的涉华机构如“中国屋”主要是为了提高内部协调和政策效率。这些机制通过整合不同部门的资源，使美国对华政策更具事实依据并提升决策效率。虽然这些机构提升了美国的决策水平，但其作用好坏取决于美国整体的对华战略。例如，气球事件中，该机制帮助快速沟通和处理危机，但最终决策仍取决于最高层。因此，机构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其影响取决于政策方向。
现场听众：中国近年来在国际冲突管理方面取得显著成效，未来在该领域的外交努力可能会受到美国的哪些影响？美国在中国参与国际冲突管理中扮演什么角色？
达巍：中美存在共同利益，但合作困难，特别是在气候变化、公共卫生等领域，利益纠纷往往阻碍合作。关于冲突管理，他认为美国对中国的调解努力不会产生强烈负面影响，尽管美国的全球影响力在下降，但并不会刻意破坏中国的调解。例如，中东地区的伊沙和解虽然让美国感到复杂情绪，但总体上并没有损害美国利益。未来，如果中美关系更为稳定，美国可能支持中国发挥更多的调解作用，这对全球都有益。
原文标题《达巍新论中美动向：走向新常态还是更大风浪？》，文章来自公众号“人大重阳”，作者达巍，清华大学社科学院国际关系学系教授、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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