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西方不断对俄罗斯进行制裁,从猫到树再到字母,恨不得把一切与俄罗斯有关的东西都禁掉,看的网友直呼:干脆把元素周期表也给禁掉吧,毕竟元素周期表是俄国人门捷列夫首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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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些文章,里面提到了元素周期表跟明太祖朱元璋的梦幻联动,文章称朱元璋规定后代名字中需用金木水火土作为偏旁,由此出现了很多生僻字,晚清科学家徐寿在翻译元素周期表时翻到了《明史》,得到灵感,就把这些字用到了元素的翻译上。

从逻辑上讲,这个说法要想成立的话,需要同时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朱元璋后代姓名里的用字是新造的;
第二,元素周期表是徐寿翻译的;
第三,徐寿在需要用字的时候选择翻史书,而非字典。

实际上,这三个条件都无法满足。

第一,新瓶装旧酒

明太祖朱元璋堪称是大家长式的皇帝,几乎给子孙后代准备好了一切。在名字方面,朱元璋规定他孙辈以后的后人均为双字名,第一字为朱元璋所定的辈名,第二字说是随意选择,但从现实来看,明显是按照木、火、土、金、水作为这一字的偏旁来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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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祖训·首章》:所立双名,每一世取一字以为上字;其下一字,临时随意选择,以为双名,编入玉牒。

这样一来,朱家后人的名字里,就有了有“金”为偏旁的锂、铍、钠、钾、钛、钒、铬、铁、钴、铜、锌、铌、钯、镉、锡、钋、镭、镧、铈、铕,以及特殊的以“水”为偏旁,但却是金属的汞。

以上21个字,都是出现在元素周期表中的,一眼看去,就能发现这些字绝不全是新造的,铜、铁、锡、汞之类,早在明朝之前就是常用字。剩下的字,其实也多在明朝之前的字典类典籍中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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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金部》(6字):

铍:大针也。一曰剑如刀状者。从金皮声。敷羈切。
铬:剔也。古伯切。
铁:黑金也。天结切。
铜:赤金也。从金同声。徒红切。
钯:兵车也。一曰铁也。《司马法》:晨夜内钯车。从金巴声。伯加切。
锡:银铅之间也。从金易声。先击切。

南朝梁《玉篇·金部》(3字):

钒:峰犯切。
钴:钴䥈也。
铈:宝名。

宋仁宗年间《集韵》(6字):

钠:诺答切,音讷。
钾:谷盍切,音合。
锌:祖似切。音子。刚也。
铌:乃礼切。
钋:匹角切。
汞:胡贡切,音哄。义同。

北宋《广韵》(3字):

镉:郎击切。
镭:鲁回切。瓶也。壶也。
镧:郎旰切。

辽国《龙龛手鉴》(1字):

锂:良宜反。

余下“钛”和“铕”在明朝以前的字典没有明显出处,可能是因为老朱家人丁兴旺,翻遍字典也难取名,硬生生造出来的。当然,也有可能老朱家的人取名就不翻字典,偏旁加个字就放名字里了,只是字形跟之前收录过的字一样而已。

第二,独木不成林

晚清时期,西学东渐,化学作为一个重要学科,更是翻译传播的重点之一,把一个学科系统化地翻译过来,绝不是一人一时所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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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翻译化学名称到形成一个比较公认的翻译规则,前前后后长达半个多世纪,这之间参与者不在少数,每个人想法不同,各家翻译标准也就不同,导致经常出现同一英文翻译成不同中文、一个中文指代不同英文的情况。

比如1855英国传教士合信编著的《博物新编》中,分别将氧气、氢气、氮气称为养气、轻气和淡气。而1868美国传教士丁韪良所著的《格致入门・化学入门》却将氢气称为淡气,将氮气称为硝气,与合信相矛盾。

这种矛盾使得本就缓慢的科学传播变得更加困难,英国人傅兰雅对此表示批评,并亲自上阵,对翻译方法进行了规定。

当时正值洋务运动时期,傅兰雅供职于江南制造总局翻译馆,翻译馆采取的是西译中述的翻译方法,即外国人口译,中国人笔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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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年著成的《化学鉴原》由傅兰雅和徐寿合作,翻译自1858年的一本英国教材,书中描述了化学元素(书中称为原质)名称翻译的原则。

1、继承中国古称:原质之名,中华古昔已有者,仍之,如金银铜铁铅锡汞硫燐(磷)炭(碳)是也。

2、保留前人佳作:昔人所译而合宜者亦仍之,如养气(氧气)、淡气(氮气)、轻气(氢气)是也。

3、新元素取拉丁名的音译字中的第一个字,第一个字不合适就用第二个。加上偏旁区分类别。

此外尚有数十品,皆为从古所未知,或虽有其物,而名仍阙如,而西书赅备无遗,译其意义殊难简括,全译其音苦于繁冗。今取罗马文之首音译一华字,首音不合则用次音,并加偏旁,以别其类,而读仍本音,后表所列即此类也。

举个例子,钼的拉丁文是Molybdenum,音译为目力别迭能,取第一个字,加“金”得“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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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确立了翻译原则,但《化学鉴原》的问题还是很多的,其一没有规范气态元素,仍然使用两个字的翻译,不像今天加个“气”;其二只取音译的第一个字,造成矽、鎴、错、鏭、锡同音,后来前四个改成硅、锶、铈、铯,只保留了锡。

可惜的是,这种翻译原则并没有被清政府认可,直到1932年,郑贞文等人在傅兰雅和徐寿的基础上进行改良细化,发布《化学命名原则》,这才确立了中文化学命名体系。

第三,徐寿翻字典

跟开头的说法恰恰相反,傅兰雅和徐寿在翻译《化学鉴原》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翻史书,而是去翻了《康熙字典》。

为了避免人们造成混淆,二人在翻译之时特意找来字典作为参考,避开常用字的同时又选取那些生僻字,既不脱离原有汉字框架,又不会干扰理解。

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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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素周期表目前有118个元素,跟老朱家人名用字有关的约占六分之一,晚清时期元素更少,比例会更高,但这完全不足以支撑所谓“多亏了朱元璋家谱才有元素周期表”的说法。

具体来看,一个是帝制时代大家长对后代要求的体现,一个是剧变时期知识分子为了国家富强进行的科学启蒙,二者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明朝诸王因为宗室身份被记载于史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国对家都几乎毫无贡献,留下的名字也只是静静地躺在故纸堆中。只有极少数人,因为名字含有的字与元素周期表的字外形相同,这才被好事者从历史的角落挖出来。即便如此,被提及最多的还是他们的祖宗。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名字与元素周期表用字外形相同,是这些王爷的幸运,而非元素周期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