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55年9月,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授衔仪式上,周恩来为萧克等57人授予上将军衔,在这57人中,有两名将军是原国民党的起义将领,其中一人便是曾受蒋介石委以重任、与东北民主联军血战四平而声噪一时的陈明仁。
图|陈明仁 上将
陈明仁深刻感受到国民党内部的腐朽与专制,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便毅然在长沙宣布起义,加入到革命的洪流中,免于百姓遭受战争的摧残,被毛主席誉为“义声昭著,全国欢迎”。
陈明仁作战勇敢,是一位杰出的将领之材,在抗日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毛主席也曾当面对他评价:我看林彪打仗不如你!评价之高,令人赞叹。1947年四平战役,彼时,还在国民党军营的陈明仁,与林彪争锋相对,这场战役结果如何?为何谈起这场战役,陈明仁为何会心生负罪感?
陈明仁与林彪的“四平战役”
1947年春,东北民主联军为了扭转东北战局,决心趁国民党军分散守备之时,发起战略反攻。5月13日,战役正式打响,东北民主联军5个纵队15个师和11个独立师,共计46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满、南满的国民党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图|陈明仁
经过20天的激战,民主联军一路摧城拔寨,取得一场又一场胜利,接连攻克怀德、乌拉街等地,在强大的攻势面前,国民党军溃不成军,只能收缩兵力,重点防守,退防到长春、四平、沈阳等要地。
为了孤立长春和吉林的国民党守军,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东北民主联军集结10余万人,还动用了4个炮兵团,从西、北、南三个方向包围四平。四平是东北交通和工业军事重地,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在这块黑土地上拉开序幕。
说来也巧,指挥双方作战的,竟然是黄埔军校的“师兄弟”,攻打四平的总指挥,是黄埔四期的林彪,而守卫四平的军官,是黄埔一期的陈明仁。陈明仁这年44岁,是国民党军中的一员虎将,从军20多年来,沙场点兵,南征北战,立下许多战功,深得蒋介石赏识。
图|四平保卫战
在以往的战争中,陈明仁英勇果敢,鲜有败绩,可是在东北,面对比自己小三岁的“黄埔师弟”林彪,却屡遭重创,尤其是在战术运用方面,陈明仁总感觉自己被对手牵着鼻子走,发不出力。
6月11日,东北民主联军三面进攻四平,短时间内,四平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眼见阵地不保,蒋介石严命陈明仁务必死守,陈明仁虽然知道坚守不易,但是眼下战局关系到国民党生死存亡,也正是自己为党国尽忠的时候,便暗暗立下誓言,不成功,便成仁,在将士们面前立下壮志豪言:“与共军拼命,与四平共存亡。”
陈明仁集结3.4万武装人员,在四平修筑坚固的工事,以军部为核心,遍布铁丝网和障碍物,一时之间,整个四平城层层设防,各种机关、暗道、障碍纵横交错,复杂得连国民党自己都搞不清楚。陈明仁在亲自布防,给部下打气说:“我们有钢铁般的核心阵地和外围工事,四平确保万无一失。”
图|蒋介石和陈明仁
战斗打响后,陈明仁亲自督战,攻城的民主联军虽然气势汹涌,但在层层工事面前,进度缓慢,国民党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得知战场情况,十分开心,特意奖赏给守城的官兵们1000万元。民主联军虽然久攻不下,但是并没有气馁,到战役的第五天,终于有所收获,陈明仁精心构筑的阵地被突破,他的弟弟陈明信被俘虏。
四平城里,双方开始了激烈的肉搏战,战斗夜以继日地进行着,冲杀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不久,民主联军成功占领铁西地区,无奈之下,陈明仁只能率众转移到铁东,继续抵抗。
陈明仁履行着军人强烈的战斗意志,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他都正气凛然,视死如归,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他的警卫团也全部上了前线。又经过11个昼夜的激战,这场战役才最终平息,就在陈明仁以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抵御的时候,国民党四个军向四平方向靠拢,民主联军对形势判断之后,选择从四平全线撤退,四平之围成功化解,陈明仁成为最后的“赢家”。
图|陈明仁及其夫人
四平解围后,国民党对陈明仁的战功进行大肆褒奖,还提拔他为第7兵团司令官,与此同时,国民政府还在沈阳举行了一场“庆祝大会”,当总参谋长陈诚代表蒋介石将勋章佩戴在陈明仁胸前时,陈明仁内心感慨良多。
想着那些战死沙场的官兵们,陈明仁暗暗地想:那么多兄弟没有倒在抗日的战场上,却在内战的炮火下牺牲了生命,他一生历经许多次战役,可是四平战役是难以忘怀的。许多年后,陈明仁在自己的自传中,表达了忏悔。
陈明仁向蒋介石尽忠,最后却落得可悲的下场
陈明仁出生于湖南,比毛主席小10岁,在他身上,有着与毛主席一样的性格。他从小就叛逆十足,一次,他拿着供奉祖宗的牌位玩耍起来,祖母见状,立即制止,并对他进行了严厉的责打,可是陈明仁始终忍着疼痛,没有向祖母喊一句求饶。
图|陈明仁
陈家祖上世代务农,到他父亲这一代时,家里的生活状况已算不错,便送陈明仁去了私塾,而陈明仁保家卫国、投身疆场的信念,在这个时间段里便已经表现出来。陈明仁聪颖好学,但他最喜欢的,是岳飞“精忠报国”、文天祥“誓死抗元”、于谦“刚正不阿”的故事,他从小就对这些英雄佩服不已,这种崇高的气节,无疑根植在他幼小的心里。
1920年,陈明仁中学毕业,做了一名教书匠,但是从小便遭受着封建家庭的束缚,于是内心萌生了参加革命的思想,1924年,他毅然选择离家出走,报考了广州陆军讲武学校,投身到革命的浪潮之中。
在讲武学校,陈明仁也极具反抗精神,当讲武学校要合并为黄埔学校时,讲武堂监督周贯虹却想将部分学生带到赣军之中,因为他在赣军担任总司令,如此一来,便能最大力度地培养自己的亲信。学生们对周贯虹的做法嗤之以鼻,力荐陈明仁与校方交涉,在陈明仁的努力下,最终使得校方让步,讲武学校全部合并到了黄埔军校。
图|黄埔军校
蒋介石是黄埔军校的校长,陈明仁自然对蒋校长忠心耿耿,自参军以来,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但是一直以来,陈明仁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无法理解,自己尊敬的校长一方面大肆弘扬民族团结与复兴,另一方面却残忍杀害爱国同胞。
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面对日本侵略军公然入侵东三省,蒋介石却选择了“不抵抗”,将祖国大好河山拱手送人,陈明仁希望自己能像岳飞那样,拯救民族危亡,扛起反对侵略的大旗,在抗日的战场上,让敌人看到中国人民的钢铁意志。
抗战全面爆发后,陈明仁驰骋疆场,接连在桂南会战、昆仑关战役、滇西缅北战役中,立下奇功,他的职位也升至军长。1944年,陈明仁率领中国远征军出征,在滇缅边境上围剿日军残敌,他镇定指挥,运筹帷幄,打出了中国军人的风采,一时间威名远扬。
图|陈明仁与夫人在湛江
1945年8月15日,日本侵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千疮百孔的中国大地,终于迎来了和平,当人民正准备信心满满重建家园的时候,蒋介石却将共产党和人民革命军视为眼中钉,陈明仁是他的心腹,便调任陈明仁前往东北,拉到了内战的第一线。
陈明仁对蒋介石忠心耿耿,对于军令,自然唯命是从,但是在他心里,始终闷闷不乐,眼看和平无望,他难以理解蒋介石为何不把人民渴望的和平给予人民?由于“效忠”的思想根深蒂固,他只能暗示自己:军人惟军令是听,校长下了命令,就是死在东北也要去。
四平战役之后,陈明仁的生涯迎来高光时刻,就当他对蒋介石感激涕零,发誓用行动回报党国的时候,一场潜在的隐患发生了。
1947年9月,陈诚出任东北行辕主任,在美国顾问的陪同下,他们到四平视察,当美国人看到战争中,陈明仁用美国援助的粮食垒成工事时,非常愤慨,当即表示抗议,辽北省主席刘翰东趁机告发陈明仁“纵兵抢粮,祸国殃民”。
图|陈诚
在四平战役中,刘翰东本想趁乱逃跑,可是被陈明仁阻拦了,因此一直怀恨在心,而陈诚对陈明仁的居功自傲早就不满,这时抓住了他的把柄,便立即向蒋介石告状,请求对陈明仁革职查办,蒋介石听信谗言,果真革了陈明仁的职务,让他到总统府做了中将参军。
一生戎马,誓死效忠,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陈明仁想不明白,国民党东北诸将也议论纷纷,认为这样的撤职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但是政令既下,只能依从,就这样,陈明仁离开了自己曾浴血奋战的东北大地。
陈明仁高举义旗,毛主席称赞:义声昭著,全国欢迎
1948年,国民党在全国战场节节败退,东北大部分地区沦陷,仅靠沈阳、长春、锦州等几个孤立据点苟延残喘,赋闲在家的陈明仁得知战况,心中十分难受,回想自己为一生,为民族大业浴血拼杀,意气奋发,如今蒋介石置民族大义不顾,将战火重燃,而国民党内部更是尔虞我诈,分崩离析。一生戎马,最后却找不到归宿,想来也是极其可悲。
图|陈明信
正当陈明仁对自己的前景感到绝望的时候,他的弟弟、曾在四平战场被俘的陈明信回到了南京,陈明仁见弟弟完好无损地归来,一时间喜不自胜,而陈明信给哥哥讲了解放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共产党是一心为老百姓服务的,力劝哥哥重新振奋精神。
陈明仁心里明白,自己和共产党打了这么多年仗,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共产党是决计不会宽恕的,心里不由得暗自悔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但是陈明信告诉他,那年在东北被俘后,曾见到老乡李立三,他如今已经是中共上层人士,他说:
“陈明仁虽然和共产党作过对,但以前也曾为国家做出过贡献,只要能和蒋介石一刀两断,争取立功,共产党对他的过去是会既往不咎的,眼下要认清形势,要为天下劳苦大众谋幸福,不要再为蒋介石的反动政权卖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争取自己的出路。”
图|程潜
眼下国内和平运动日渐高涨,陈明仁心向和平的观念也与日俱增,又经朋友再三劝说,陈明仁决定振奋精神。然而这时,国民党在战场上的节节败退,陈明仁成为各地“剿总”竞相争抢的对象,白崇禧更是力邀他来武汉做“剿总”副司令。
随着三大战役的失利,国民党精锐部队在长江以北地区损失殆尽,蒋介石面对如此情况,不得已只能发表引退声明,代总统李宗仁致电毛主席,表示愿意进行和谈。
毛主席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家乡湖南,希望家乡人民能站起来,推翻蒋介石在湖南的黑暗统治,而湖南省主席程潜,向来与蒋介石、白崇禧不和,他也于心不忍让湖南三千万百姓饱受战火之乱,于是开始和中共湖南的地下党秘密联系,争取和平。
图|程潜和陈明仁
陈明仁和程潜是老乡,又有“师生之谊”,关系很好,因此陈明仁来到长沙,第一时间便去看望了老前辈、老上司程潜,程潜有意拉拢陈明仁,便试探他:“现在共军进展神速,老蒋兵败如山倒,眼看战火就要蔓延及湖南了,你有何打算?”
岂料陈明仁的想法与程潜一拍即合,认为当下应该早做打算,“您是湖南家长,德高望重,我陈明仁一介武夫,只要能造福湖南桑梓父老,但听调遣!”程潜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我考虑许久,为了让湖南父老不再受战乱流离之苦,惟有与共产党合作,走和平解决湖南的道路。”
陈明仁愿意与程潜一起走和平的道路,但心中不免还有顾虑,就在这时,致力于和平解放的程星龄带来了湖南民主人士章士钊的信,信中写到了毛主席对湖南时局的看法:
陈明仁,我们是很清楚的,他在东征北伐的抗战中立下不少功劳,对国家和民族是有很大贡献的......在武汉时,他释放了不少民主人士,干了一些倾向和平的事......至于他在四平和我们对抗,那是各为其主,陈明仁坐在蒋介石的船上,各划各的船,都想划赢,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会谅解。只要他站过来就行了,我们还要重用他!
图|毛泽东
陈明仁读罢,深深佩服毛主席的胸襟,倾向和平的意志更加坚定了。在8月3日下午,陈明仁起草了起义电文,起义部署也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各项工作水到渠成,已经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的了。1949年8月5日,历史在湖南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长沙解放,人民群众举手欢庆,这座古城沸腾了:“我们解放了!”“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墙上贴满了各种标语,到处悬挂着毛主席的画像,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街小巷,人潮攒动。
家乡如此盛况,身在北平的毛主席,由衷称赞道:“义声昭著,全国欢迎!”
毛主席夸赞陈明仁:我看林彪打仗不如你
长沙人民沉浸在和平解放的兴奋之中,蒋介石、白崇禧却别有用心地大肆造谣:程潜、陈明仁已经被软禁了!一时之间,不明真相的起义军官胡思乱想,纷纷逃离,陈明仁知道后,责备自己没有做好起义的工作。
图|毛泽东与陈明仁
毛主席亲自给湖南省委拟了电文,指示要做好程潜、陈明仁等人的工作,给予起义者的待遇。不久,湖南成立了军政委员会,程潜担任主任,陈明仁担任委员,同时,陈明仁还担任了湖南省政府主席,对此,陈明仁深感共产党言而有信,与国民党内部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完全不一样。
8月30日,毛主席致电程潜,新政协会议召开在即,希望他能与陈明仁一起来京,共商国事。陈明仁立刻动身,抵达北平,聂荣臻亲自到车站迎接,并将他安排在六国饭店,之后又受到毛主席、朱德、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的接见。
9月11日晚,朱德来到六国饭店看望陈明仁,一进门,朱德便风趣地说道:“报告,我是朱德,前来看望陈明仁司令!”陈明仁吓了一跳,连忙回敬了军礼。此时,他内心无比激动,曾经,见到蒋介石的时候,他都要合拢双脚,毕恭毕敬,现在,朱总司令来到,竟然喊起了“报告”,二者之间,实在有天壤之别!
图|毛泽东和各民主人士游览天坛
9月19日,毛主席安排酒席,宴请程潜、陈明仁,并邀刘伯承、陈毅、粟裕等人作陪。席间,大家谈笑风生,聊得不亦乐乎,毛主席频频举杯,祝贺程潜、陈明仁二位将军起义成功,更欢迎他们来到解放军的队伍中,一起为建设新中国而努力。这些话,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暖洋洋的。
饭后,毛主席邀请程潜、陈明仁游览天坛公园,途中,毛主席将陈明仁叫到身边,亲切地说道:
“后天新政协就要开始了,各界代表人都有,唯独缺少蒋介石的嫡系将领,你来了,代表就全面了,你可以上台发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共产党人不干压制言论自由的那一套!”
陈明仁连连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想起过去,陈明仁深感愧疚,诚恳地表达对1947年时四平战役的负罪之感,毛主席告诉他这样考虑问题是不对的,彼时,两军相战,各为其主,没有什么对错,并劝慰道:“以后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了,要向前看,来日方长嘛!”
图|毛泽东与陈明仁合影
接着,毛主席鼓励陈明仁:“我看林彪打仗就不如你!”这一句话,令陈明仁激动不已,他又主动检讨自己的起义工作没有做好,让好多起义部队的官兵离开了,毛主席安慰道:
“你的义举意义重大,功劳不小,即使你一个人起义,也是成功之举,不要难过嘛!”
之后,毛主席与大家合影留念,拍完照后,毛主席向陈明仁摆了摆手,“我们两个单独照个相!”陈明仁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殊荣,在毛主席的盛情邀请下,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政协会议期间,毛主席两次接见陈明仁,问起今后打算,是从政还是从军,陈明仁表示,自己军人出身,自然希望在军事上为国家尽点力量。陈明仁也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陈明仁部队的番号,叫做“国民党人民解放军”,他和将士们都希望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
毛主席当即同意,“你仍旧去带部队吧,我们已经决定把你的第一兵团改编 为人民解放军,仍由你当司令员,当然,今后困难可能还会有很多,要有思想准备,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们一定努力协助!”
图|陈明仁军像
陈明仁已经对共产党完全信服,没有任何要求,毛主席说:“人家提条件,我倒好办,你这个没有条件的,倒让我不好办了。这样吧,解放军有饭吃,你也有饭吃,共产党的军队有衣穿,你有衣穿,一视同仁,绝对不会有半点亏待你的地方。”
听着这番推心置腹的话,陈明仁深受感动,内心无比温暖。
小结
陈明仁在蒋介石麾下出生入死20年,赤诚肝胆,忠心可鉴,可到头来被欺诈愚弄,落得可悲的下场,而与毛主席相识的时间不算长,却得到充分的信任,肝胆相照,一见如故,如此差别,真可谓是天壤之别。陈明仁曾发自肺腑地说:“共产党教育了我,宽恕了我的过去,更由毛主席的正确领导,使我走向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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