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中国影迷圈中鲜为人知的卡特·伯韦尔,最近几个月由于一些影视剧的借鉴与模仿而被更多人了解。
卡特·伯韦尔
当然,伯韦尔本非无名之辈,几乎没接受过正统音乐教育的他,出道伊始就为科恩兄弟的电影配乐,并且成为兄弟俩此后几十年的御用配乐师。
回看伯韦尔的配乐生涯,不断探索音乐风格的意愿以及深厚的情感表达能力,是他的音乐能够为《暮光之城》《弗兰西丝·哈》《卡罗尔》《三块广告牌》《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等诸多影片赋予意蕴的根本原因。
(上)《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 (下)《弗兰西丝·哈》
卡特·伯韦尔的母亲娜塔莉是老牌时尚杂志Mademoiselle的编辑,专门同杜鲁门·卡波特和田纳西·威廉姆斯这样的大作家打交道,她经常跟着那群文化人出入格林威治村的酒吧,因而迷上了爵士乐。
酒吧关门后,乐手们会回到其中某个成员的家里继续演奏,这给娜塔莉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对这些人而言,工作和热爱是一回事儿。
卡特一岁时,他们一家从纽约搬到了康涅狄格州,父母最终都当了教师。他们将卡特送进了一所私立男校就读,在这里卡特遇见了儿时最好的朋友斯蒂夫·克莱默。“他有油腻的长发,我的父母第一次见到他时,以为,哦不,是认定我在吸毒。”
但克莱默让卡特接触到了音乐。“他会弹布鲁斯吉他、口琴、钢琴——你能想到的他都会,但他不可能同时演奏这些乐器。”克莱默教卡特简单的布鲁斯即兴演奏,把他变成了一个伴奏乐手。
卡特在康涅狄克州野蛮生长,直到考上哈佛大学。1977年春天,大学毕业前几个月,卡特和朋友们看了大卫·鲍伊、伊基·波普和金发女郎的演唱会,大受震撼,决心玩一玩摇滚。他们常年混迹于纽约的CBGB、Danceteria、Mudd Club等摇滚朋克俱乐部,后来组建了The Same乐队。
约翰·内森是主音吉他手,卡特控制合成器,人们称之为“少年百万富翁”,因为名校的教育背景让他们赚起钱来游刃有余,而他们把这些钱花在了麦克风、数字合成器和其他设备上。
The Same成为了CBGB的常驻乐队,他们的音乐被《村声》描述为“极简主义的迷幻舞曲”。卡特·伯韦尔演奏的方式非常特别,在这个人人都是音乐家的地方,他被大家称为“音乐先生”。
“音乐先生”在纽约和年轻的音效师斯基普·里艾弗塞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恰好,斯基普认识的一对兄弟——乔尔·科恩和伊桑·科恩,正试图完成一部由他们自己编剧的电影。这是他们的长片处女作,他们想要一位同样没那么成熟却甘愿冒险的音乐家。
于是斯基普牵线,兄弟俩给卡特看了《血迷宫》的部分粗剪。
卡特那一周刚刚在电视上看了希区柯克的《群鸟》,他注意到一些最情绪化的场景完全没有音乐,只有鸟叫声、编辑过的鸟叫声或电子合成的鸟叫声,给从未做过电影配乐的卡特上了非常震撼的一课,他将这种理念贯彻到《血迷宫》乃至整个生涯的创作中。
2001年,已经出道快二十年的伯韦尔在一次讲座中透露,他经常建议导演少用音乐,因为电影像生活,最有趣的是未知,音乐一旦铺多了,很容易给予观众心理暗示,从而减少未知的乐趣。
纵观伯韦尔所有的配乐,多数更讲求概念性,而不是逐一拂过电影中的各个元素,喧宾夺主。
筹备《抚养亚利桑那》时,科恩兄弟又向已经搬到日本从事电脑动画的卡特发出了邀请,影片上映时,卡特的配乐被赞为“渴望的弦乐”。
1990年《黑帮龙虎斗》上映,卡特这次大胆尝试了叙述性音乐——演员和观众听到的音乐是同步的。
爱尔兰黑帮大佬躺在床上,听着78转唱片播放的经典名曲《男孩丹尼》,两个杀手来暗杀他,他却反杀了他们,并且用他们的冲锋枪向其他逃跑的团伙成员一通扫射……
科恩兄弟将这段戏告诉了当时最著名的爱尔兰男高音弗兰克·帕特森,并请来了拉里·威尔考克斯指挥。
拍摄现场,弗兰格在监视器上观看表演同步演唱,拉里则看着弗兰克同步指挥,说着容易,但想真的做到“同步”没那么容易,结果仅仅两次便完成了。直到今天,卡特仍将其视为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
2011年,《大地惊雷》获得了10项奥斯卡提名,其中包括最佳影片。然而,最佳原创配乐却没能提名,因为它使用了赞美诗。
这并不是卡特第一次因“技术原因”落选奥斯卡。早在2010年初,他为电影《孩子们都很好》配乐,因为学院认为电影中有太多歌曲干扰了配乐,所以被取消了资格。
“《大地惊雷》中,他们说曾有一段用了大家熟悉的百老汇曲调,如果获奖对其他人不公平,所以制定了这个规则,规定你不能基于已有的音乐创作配乐。”
虽然《大地惊雷》是一部西部片,但卡特却跳脱出了常规西部片中的音乐类型,将19世纪的赞美诗融入了配乐中。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查尔斯·波蒂斯的原著里强调了主人公马蒂·罗斯的叙述声音,并暗示了强烈的宗教影响。
在创作配乐的过程中,卡特沉浸在古老的赞美诗中,甚至寻觅到诸如《论苦难》这样的名篇。
然而这些歌曲放在什么位置并不容易决定:“有时候,一个电影场景可能是为了配合配乐存在的。但有时候这很微妙,尤其在《老无所依》之后,大家都学会了尊重沉默的概念,沉默有时候是最有效的。”
于是,本就克制的卡特变得更加克制。在马蒂·罗斯被毒蛇咬伤、命悬一线的那场戏中,观众基本感觉不到音乐了,这再次证明了卡特的电影配乐理念:“很多人希望用音乐表达紧迫感和行动敢,但我不喜欢那么做,所以选择了钢琴独奏曲,我希望观众可以冷静的思考并代入马蒂所处的位置和她经历的事情。“
伯韦尔还对赞美诗进行了创造性的改编,比如将《紧握上帝不变之手》从原本的欢快形式转变为具有西部风味——一种绝望的氛围,以适应电影的叙事曲线。
虽然这导致了他无缘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但对卡特来说,熟悉的曲调改编和重塑以适应叙事是电影配乐中最大的乐趣之一。
十几年之后,这种配乐理念,终于传到了东亚。
伯韦尔和《卡罗尔》导演托德·海因斯(左)
请见《环球银幕》10月刊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