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是小兴安岭脚下乌裕尔河畔的一座边陲之城,叫作北安。若从我现在居住的海滨之城山东烟台回到故乡,不仅要从渤海湾漂洋过海,还要朝着东北方向赶很长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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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乌裕尔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湿地景观。

一晃,我离开故乡30年了,走时风华正茂,现在已是华发苍颜。

离开故乡后,我只匆匆回去过几次。有一年,我回故乡,正值母亲居住的那片棚户区改造完成,一排排新楼拔地而起。我盼着见到母亲,却找不到家门。若不是早就守候在街口的母亲的呼唤,我的脚步真不知该迈向哪里。

退休后,再次回到故乡,我得以细细品味这座小城。过去,小城是一副简陋模样。城里鲜有高层建筑,城东大枪厂四层办公大楼就是地标性建筑。那时我在大枪厂上班,每天经过都觉得很神气。如今,城里二三十层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大枪厂的遗址处早已成了博物馆。步行街、商业圈、图书馆、体育场、城市公园,所有大城市有的,这里应有尽有。走在街头,惊叹于巨大的变化和快速的发展,我不免生出许多感慨。

不过,回乡小住些时日,我又发现,小城的味道还是那样熟悉。

距母亲家不远处就是一条早市街,母亲从这条街上买回油豆角、圆倭瓜、鲜蘑菇……饭桌上一定不会缺的还有小香菜、小生菜、小黄瓜,再配上一碗从自家酱缸里舀出的大酱。一碗酱,看似普通,却是整桌菜的灵魂,也是我萦绕心尖的家乡味道。

在小城,人人家里都有两口大缸,一口腌酸菜,一口是酱缸。进了腊月,就要准备做酱了。将挑选好的豆子烀上个把小时,捣烂成泥,再摔打成一个个长方体的酱块,然后用报纸包起来,慢慢发酵。等来年开了春,家家就会开始下酱。存了一冬的酱块被掰成小块,放进缸里,加入盐粒和水,再用布封住酱缸,放到阳光下晒。每天用酱杵子捣一捣,等上一个多月,酱就做好了。酱是小城人们一年四季的必备,虽然家家下酱的做法原料一样,但各家的味道绝无一致。

如今母亲的家已搬上楼房,酱缸没了地方摆放,只能用小坛子少做些酱,味道却是依旧。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面酱、豆瓣酱,东北大酱酱味更浓,带着一股来自黑土地的爽利和鲜香。

回乡的日子,走在街头,随时都可能碰上熟人。即使远远隔着马路,对方也会大声呼喊着名字,再穿越街道奔过来,热情地扳住双肩或使劲握住我的双手。回乡的日子,每顿饭,大酱都不可或缺,再配上地里新摘的青菜,来自黑土地的浓浓故乡味道让心底盈满温暖与幸福。

离乡的日子,每每有亲戚朋友从老家来,询问我要带什么,我都会说,那就带上一罐子酱吧。此番回乡,看到昔日小城长高了,变大了,而那些熟悉的饭菜、人与人之间的热络,都时时提醒着我,故乡的味道,一直都在。

来源: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