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在撰写回忆录时,埃德·里夫斯二等兵说他为了证明自己,主动奔赴朝鲜战场,当时,二战刚结束不久,一道横跨欧洲大陆的铁幕也缓缓落下,自小生活在农场的他有着一份野性,他觉得战场的考验会为他带来新生,但是长津湖的寒风让里夫斯意识到也许自己不该来。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是中方还是美方,似乎都很少提及长津湖一战,合理的解释也许是此次战争对中美双方来说都是一次难以磨灭的伤痛,麦克阿瑟号称的“圣诞节前回家”彻底成了一个笑话,拥有顶尖军事装备和后勤补给的陆军一师,不但没能挺进到鸭绿江边,反而节节败退,而我国虽在战略上御敌于国门外,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至少有三万多的减员是因为冻伤,这里面的教训实在太大。
原本美军在朝鲜战场上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无论是兵力还是武器装备,还是战略部署,北朝鲜人民军都不是联合国军的对手,很快美军便将之前一路胜利的朝鲜人军队从中截断,打得他们溃不成军,很快便收复了南朝鲜所在首都汉城。
1950年10月初,联合国军打过三八线,攻入朝鲜,占领了首都平壤,麦克阿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予前线将士们“圣诞节前回家”的承诺。然而,一直在前线作战的美王牌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却并未感到欣喜,反而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日渐烦躁,不久以后,史密斯烦躁的根源得到了证实:中国军队派兵入朝了。
此时的美军确实十分强大,也并无跟中共领导下的解放军有过直接作战经验,但作为美军王牌师的师长,史密斯觉得对手没有那么强大,再加上美军的侦察机不断在这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查探,完全没有发现有任何大规模军队行动的迹象,同时他也相信,对手也跟自己一样,大军调动也会有相应的辎重,思来想去史密斯心情平复了一些。
麦克阿瑟觉得中国最多不会派兵超过6个师,这已经是他多次调整之后的想象极限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前线的陆军一师很快便碰上了宋时轮的兵团,这十几万的九兵团原本是在福建一带准备收复台湾的,结果朝鲜战争爆发,美第七舰队介入台海,打乱了中央的计划,再加上苏联只愿坐山观虎斗,于是在经历了激烈的讨论后,决定除了之前先入朝的四十二军外,再急调九兵团入朝。
福建气候较为温暖,入朝的九兵团又是被紧急调入朝鲜,结果广大志愿军战士仅穿一身单薄棉衣便进入了朝鲜,同期的美军每人都有一件大衣和鸭绒睡袋,可当时我国本就百废待兴,急入朝鲜的九兵团除了一小部分分到了东北边防部队的棉衣棉鞋外,更多的人只能好几个人共用一床棉被。
刚入朝鲜第一周,就有几百名战士因严重冻伤而失去战斗力,然而志愿军战士们还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个开始,随后越来越寒冷的天气会是一个难以跨越的挑战,即便是这样,九兵团仍然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进入了事先部署的位置。
1950年11月27日,作为先锋队员之一的里夫斯连续奔袭两天一夜,准备随队打到鸭绿江,寒冷与疲惫折磨着每一位士兵,尽管直觉上里斯夫意识到此时休息十分危险,甚至有可能一睡不起,但他还是不顾危险,打开睡袋便昏睡过去,所幸上天对他还是不错的,给了他一段休息时间,里夫斯睡醒以后便被派往一个山崖上建立阵地。
入夜,一束刺耳的军号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无数枪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山谷里,白天还是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忽然冲出来许多身着单薄衣服的中国军人,这让里夫斯惊讶不已,以至于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边的韩国人,直到不远处有位美国大兵高喊有人中枪,他才从恍惚中回到现实,只得拔枪射击几下,然后进入战斗状态。
此时成群结队的志愿军不断袭来,但也许是里夫斯自己也身穿白色雪衣,加上又是往美军营地方向跑,可能被志愿军误认为是自己人了,总之从他身边路过的志愿军并未过多地关注到他,而他也不顾一切地朝山下的美军营地冲,在他发现路上的一些“雪堆”正朝着美军营地开火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身处志愿军大部队里了!
不过他并未过于慌张,而是不断接着借着闪光弹的光亮慢慢爬回美军阵地里去,尽管过程艰难,最后总算是回到自己人那里。
不只是里斯夫,许多美国军官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些志愿军是从哪钻出来的,然而对于志愿军来说,情况也不容乐观。
首先就是许多埋伏在雪地里的士兵们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们宁愿被冻死,也要执行上级命令,没有一人乱动而打乱计划,随后两军交火初期,志愿军虽抢占了先机,成功地将陆军一师分割包围成了好几块,但优势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美军从最初的慌乱中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发挥他们装备上的优势,用坦克组织起阵地,再用榴弹炮和重机枪组成交叉火力网,将前赴后继的志愿军战士们不断地射杀在阵前。
到了白天美军更是有着绝对的制空权,出动大量飞机进行轰炸,对此志愿军毫无办法,在如此的包围态势下却伤亡惨重,弹药补给也跟不上,很快便无力进攻了。
此次两军的初次大规模接触,算得上是“两败俱伤”,犹如惊弓之鸟的师长史密斯完全摸不清志愿军的底细,尽管上级要求他依旧向前进攻,但作为战场指挥官的他意识到再不撤退恐怕要全军覆没,整场战役打下来,只有那句在撤退时接受媒体访问说的那句著名的话,飘扬在寒风之中:“见鬼,这不是撤退,而是换个方向进攻”。
回到阵地的里夫斯很快就被上级要求拿起武器继续战斗,直到白天才能喘一口气,然而他并没有高兴太久,而是又被打过来的炮弹炸伤,被人扶回一旁的屋子里后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被炸断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寒冷的天气使得他并未失血过多。
一旁的士兵告诉他只要别剧烈活动,便不会出血,成了重伤员的里夫斯再也没有了刚来时的激情,此时的他只希望能早日回家,或者至少能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眼见跟自己一样的重伤员越来越多,里夫斯渐渐地绝望起来,不过很快他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很快就能撤退了。12月1日,三十多辆卡车里挤满了撤退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伤员,里夫斯一路颠簸着随车队撤退,车上大量的伤员不断的呻吟着,这令里夫斯更加的难过。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车队便遭到了志愿军的伏击,四处枪声大作,车队里的士兵能跑得几乎都跑了,他们似乎是被抛弃了,很快里夫斯便听不见身边的呻吟声,前面的长津湖结冰了,只要穿过去便能到达对岸的美军防御阵地,可惜这对于少了条腿的里斯夫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他只能躺在车里等死。
12月4日,里斯夫还是没死,这几天来来往往许多的志愿军士兵基本对于车内的重伤人员不感兴趣,也许是不想俘虏他们,在他的记忆里中国士兵打死了一些逃跑的美军,还烧了一些军车,不过更多的士兵还是来翻找着美军的尸体,将御寒衣服扒下来穿走,而他自己则是装死,幸运地被志愿军士兵当作尸体扔下卡车。
等到中国士兵走后,他开启了艰难的爬行之路,也许是体内的肾上腺素爆发了吧,他还真的爬过了结冰的长津湖,随后被海军陆战队的人发现,送往了后方的医院,里夫斯又一次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
可惜的是里夫斯半只脚还在鬼门关里,后方医院送来了大量伤员自己仅被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他发现自己随后被送到了其他医院,身边都是奄奄一息的伤员,他明白这里恐怕是被放弃治疗之人的“等死区”,于是他又怒吼着要求立刻得到治疗,医生没办法只得为他做手术,随后他为了证明自己似乎还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挣扎着把身边的食物吃完,又不断地问护士要吃的,坚持了几天后才被确定真的有救,然后被送回美国,最终活了下来。
这位普通的二等兵在他的回忆录里记录了他的曲折经历,能成功地活着回国似乎已经是巨大的幸运了,同在前线战斗的“北极熊团”被志愿军成建制的消灭了,一起来的战友更是死在了冰天雪地里,对他来说这是自己的胜利,可对于整个美军来说却是从未遇到过的败北。
尽管史密斯顶住了上级压力做出了正确的战场判断,但这支王牌部队被志愿军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进行“路程最长的撤退”,几年后因避免了美军遭受进一步损失而受到称赞的史密斯不知道会不会想起当年在长津湖一战中狼狈败退的样子。
这一仗成功收复了三八线以北的广大地区,一举扭转了战局,为最终的胜利奠定基础,同时,志愿军也在极寒天气下展现了不朽的意志力,当宋时轮率兵从朝鲜凯旋时,车路过鸭绿江边,他要求司机停车,随后下车朝长津湖方向伫立良久,然后脱下帽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待他抬起身子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这一幕无疑是对此次战役最好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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