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9月30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为纪念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代表们一致决定在首都北京天安门广场建立人民英雄纪念碑。
当天傍晚,天安门广场上,一场隆重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典礼举行。主持典礼的周恩来首先致辞:
“我们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为号召人民纪念死者,鼓舞生者,特决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北京建立一个为国牺牲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随即,全体代表脱帽向人民英雄默哀。接着,毛主席宣读了他亲自为人民英雄纪念碑撰写的碑文: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那一刻,现场人员无不想起在革命年代牺牲的烈士们。这里面,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将军令人扼腕叹息。有人说,如果左权不牺牲,建国后很可能被授予元帅军衔。如今左权是历史教科书上的一个名字,可他曾影响了无数人。
那么,左权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呢?1905年3月,左权出生于湖南醴陵县(今醴陵市)平桥乡一个贫困家庭。左权刚满1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带着孩子们艰难生活。因家里实在太困难,左权几次辍学,最后在亲戚帮助进入县中学读书。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年少的左权吃尽了苦头,可也因此磨练了他的心智,他渴望能改变命运,让亲人都不再忍受饥饿。另外,母亲的坚强和勤劳品质也影响着左权,让他逐渐形成了刚毅倔强的性格。
1915年,袁世凯签订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国人群情激愤,10岁的左权身背“毋忘‘五七’国耻”的标语,在村里游行谴责其卖国罪行。17岁时,左权以优异成绩考入了醴陵县立中学。
在这所学校里,左权遇到宋时轮,在其介绍下加入了社会科学研究社,逐渐接触到马克思主义。20年代的中国,广州是全国有志青年向往的地方,左权也是如此。1924年,左权邀上几位好友前往广州,不久考入程潜创办的广州陆军讲武堂。
在这所军校学习期间,左权参加了平定广州商团叛乱的战斗,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参加战斗。周总理后来就说:“左权同志的革命信念,便由此而起。”当黄埔军校酝酿成立时,孙中山根据程潜的建议,于1924年11月决定将大本营军政部陆军讲武学校裁撤,该校第一、二期学员编入黄埔军校。
在陈赓的引荐下,左权结识了时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并受到赏识。在黄埔军校学习期间,左权是一个活跃分子,他参与组织和领导青年军人联合会,还创办了进步刊物。1925年,左权在陈赓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党组织的领导下,左权坚定了要为中共革命奋斗一生。这年2月,黄埔军校组织军队东征陈炯明,左权在教导团任排长,随即升为连长。
6月底,黄埔东征军回师广州平定滇系军阀刘震寰、桂系军阀杨希闵,左权也参加了战斗。左权因在战斗中异常勇敢,受到了周恩来的提名表扬和苏联军事顾问的传令嘉奖。当年12月,作为优秀革命军人代表,左权被攻鄂军司令程潜、党代表林伯渠推荐到苏联莫斯科大学深造。
1927年,左权又接到党组织的指示,转入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军事理论。在抗战剧中,很多人对八路军产生误解,“土八路”标签流传甚广。不可否认的是,八路军中很多将领都是贫困家庭出身,学历并不高,可他们在战争中磨练自己,最终成为了一代名将。
但是,像左权这样的将领,既在国内一流军校黄埔军校学习过,又在苏联高级军校深造,在中共的将领中确实非常稀少。在苏联深造期间,左权非常努力,刘伯承后来回忆说:“左权始终是一个最进步、最诚朴、最本色的同学之一,战术指导员很器重,常称扬于同学之中,从投入战斗一线到担任军中要职。”
1930年,左权学成回来,辗转来到了红军创建的闽西根据地。战争年代,离家的将士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遥想离家已经7年了,左权渴望回家乡看看,可一想到现在是革命关键时期,他只能舍小家为大家。
在一封给亲人的信件中,左权深情写道:“我虽回国,却恐十年不能回家,老母赡养,托于长兄,我将全力贡献革命。”左权回国后,先后担任中国工农红军学校第一分校教育长、新十二军军长,他的游击运动战、“盘式打圈子”等战术深受毛主席的欣赏。
从1932年6月开始,左权相继担任了红军学校军事教官、中革军委总参谋部作战局副局长、红军总司令部兼红一方面军司令部作战局局长、红一军团参谋长等职。1934年10月,中央红军战略转移,开始长征,左权一直在红一军团任参谋长。
红一军团作为长征的先头部队,担负着为后续部队开路的重任。作为军团参谋长,左权的任务非常之重。女儿左太北就曾撰文介绍道:“即使到了宿营地,别人可以休息了,他还要布置警戒,了解各部队的情况,而后加以汇总,向军委发电汇报,再安排制订第二天的行军、作战计划。”
1935年10月中央红军胜利抵达陕北后,左权又率部参加直罗镇战役和东征战役。1936年5月,左权出任红一军团代理军团长。11月,在甘肃省环县山城堡地区,左权和聂荣臻率部对胡宗南的78师完成了包围,经过一昼夜战斗,直接歼敌2个团。
在长期的军旅生涯中,左权的军事才能逐渐得到了中共中央高层的认可。他多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正如刘伯承所说的那样,“左权同志部署作战,是细致周密的,1936年‘双十二’事变前夜的陕北山城堡战斗,就是一个范例。”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国共实现第二次合作。根据双方协定,红军改编为八路军,朱德出任总指挥,彭德怀副总指挥,叶剑英任参谋长。当时关于副总参谋长有不同意见,谁来担任呢?在讨论人选时,毛主席力排众议,力荐左权。就这样,32岁的左权自此进入中共领导的军队最高层,协助朱德、彭德怀率领八路军开始与日寇作战。
可此时,左权老家却遭遇重大变故,他接到同乡匡金美和叔父左铭三的来信。信中提到,左权长兄左育林在4年前就已经患病去世。由于长兄不在了,老母亲赡养成为了一个难题,叔父提到自己也年迈,希望左权能尽快回老家主持大局。
左权委婉拒绝了,当年9月18日他在率部作战间隙给叔父回信一封,他写道:
“叔父:从你的信中已敬悉一切,短短十余年变化确大,不幸林哥作古,家失柱石,使我悲痛万分。我以己任不能不在外奔走,家中所恃者全系林哥,而今林哥又与世长辞,实使我不安,使我心痛。叔父!我虽一时不能回家,我牺牲了我的一切幸福,为我的事业来奋斗,请相信这一道路是光明的、伟大的,愿以我的成功的事业,报你与我母亲对我的恩爱,报我林哥对我的培养。”
信写完后,左权匆匆奔赴华北抗日前线。在抗日战场,左权看到了太多生离死别,那一刻他想起了老母亲。于是,左权在给叔父写完信的两个月后,给老母亲也写了一封信:
“亡国奴的确不好当,在被日寇占领的区域内,日本人大肆屠杀,奸淫掳抢,烧房子……日寇不仅要亡我之国,并要亡我之种,亡国灭种惨祸,已临到每一个中国人的头上,我们决心与华北人民同甘苦共生死。我军将士都有一个决心,为了民族国家的利益,过去没有一个铜板,现在仍然是没有一个铜板,准备将来也不要一个铜板,过去吃苦,准备还吃苦。”
从这两封家书中可以看出,左权希望亲人能多多理解他现在所从事的伟大事业,而且坚信自己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1939年,左权先后三次协助八路军总部进行整军,这为八路军的壮大奠定了基础。
除了直接参与指挥八路军的作战行动外,左权非常重视军事理论的研究,他坚定认为“军事是一种科学。”在激烈的战斗间隙,左权依旧不放松对军事理论的学习和钻研,其撰写的《埋伏战术》、《袭击战术》、《论坚持华北抗战》、《论军事思想的原理》等40余篇军事著作,这对八路军军事理论建设有重要意义。
毛主席看了左权的军事著作后,称赞道:“
左权吃的洋面包都消化了,这个人硬是个‘两杆子’都硬的将才啊!
”从1940年8月开始,左权协助彭德怀指挥八路军发动了震惊中外的“百团大战”,极大地打击了日军的“囚笼政策”,也遏制了国民党方面的投降逆流。
在抗战期间,左权亲自指挥的著名战斗有两个。一个是“府城阻敌”,另一个就是“黄崖洞保卫战”。1938年2月,左权亲自率领两个连200多人在安泽县府城阻敌,与千余日军激战四昼夜,以少胜多,最后成功掩护总部机关和群众安全转移。
1941年11月,日军集结500多精锐兵力兵分几路,企图摧毁八路军设在山西省黎城县黄崖洞的兵工厂。黄崖洞兵工厂当时是我抗日根据地创建最早、规模最大的兵工基地,它的意义非常重大,如果被日军摧毁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又是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斗,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在左权的亲自指挥下,经过8天8夜的激战,歼敌1000多人,取得敌我伤亡6:1的辉煌战绩。这场战斗也成为八路军自1941年反“扫荡”以来最成功的模范战斗,“开创了中日战况上敌我伤亡对比空前未有之纪录。”
1942年春,日军开始了疯狂“五一扫荡”,太行山抗日根据地来到了非常艰难的时刻。5月25日,左权率部指挥部队掩护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等机关突围转移时,不幸中弹牺牲,年仅37岁,牺牲详细地点是在山西辽县十字岭地区。
噩耗传到延安时,中共中央当即复电一封:
“刘邓转彭:感日(27日)5时电悉。总部被袭,左权阵亡,殊深哀悼。瑞卿、立山已否脱险?甚念。目前总部电台已全部损坏。建议总部暂随一二九师行动。如何望复。毛泽东朱德27日”
这封电报是毛主席、朱德联名,还以“殊深哀悼”,可见中央对左权牺牲的惋惜。左权牺牲时,他给妻子刘志兰和不到2岁的女儿左太北的最后一封信还在送去延安的路上。左权深情写道:
“志兰!亲爱的:别时容易见时难,分离二十一个月了,何日相聚?念、念、念、念!愿在党的整顿之风下各自努力,力求进步吧!以进步来安慰自己,以进步来酬报别后衷情。”
左权牺牲后,中共中央各位首长们悲痛不已。远在重庆的周恩来亲自撰写了《左权同志精神不死!》,发表在同年6月23日的《新华日报》上。朱德悲痛之余,亲自赋诗悼念:“名将以身殉国家,愿拼热血卫中华;太行浩气传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
作为自己的亲密搭档,彭德怀接到噩耗时他失声痛哭,他给左权写下了《左权同志碑志》:
左权同志,湖南醴陵人。幼聪敏,性沉静。稍长,读书即务实用,向往真理尤切。一九二四年(注:应为1925年)参加中国共产党,献身革命,生死以之。始学于黄埔军校,继攻于苏联陆大。业成归国,戮力军事,埋头苦干,虚怀若谷。虽临百险,乐然不疲。以孱弱领军长征,倍见积极果决之精神。中国红军之艰难缔造,实与有力焉。迨乎七七事变,倭寇侵凌。我军奋起抗敌,作战几遍中原。同志膺我军副参谋长之重责,五年一日,建树实多。不幸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五日,清漳河战役,率偏师与十倍之倭贼斗,遽以英勇殉国闻。得年仅三十有六(应为七)。壮志未成,遗恨太行。露冷风凄,恸失全民优秀之指挥;隆冢丰碑,永昭坚贞不拔之毅魄。德怀相与也深,相知更切。用书梗概,勒石以铭,是为志。
左权牺牲后,太行山军民一致要求将辽县改名左权县,以此来纪念左权将军。1942年9月18日,经过晋冀鲁豫边区政府批准,辽县正式改名左权县。1946年,毛主席亲自批准在刚刚解放的河北邯郸,建立以左权墓和左权纪念馆为中心的晋冀鲁豫烈士陵园,以此来纪念左权。
1949年,朱德下令所有进入湖南经过醴陵的部队,务必绕道醴陵看望左权的母亲,以此来表达对左权的崇高敬意。也是在此时,左权母亲才知道儿子已经为国捐躯7年了。面对不断有解放军来家中看望自己,左权母亲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请人代笔为儿子写下了祭文:
“吾儿抗日成仁,死得其所,不愧有志男儿。现已得着民主解放成功,牺牲一身,有何足惜,吾儿有知,地下瞑目矣!”
1958年,山西省委遵从中央作出不以领导人名字命地名的重要指示,将左权县除名,将其归和顺县。
消息传开后,革命老区不少人不同意,大家派出丁启明,曹振声等老红军赴京,要求让左权县一直存在下去。
当毛主席得知后,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那还叫左权县吧,要永远保留下去。
大家都知道,毛主席向来不搞特殊,允许左权县一直保留下来,这是破例。有了毛主席的批示,左权县从此一直保留下来,没人再敢提出更名的想法了。
谨以此文向左权将军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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