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有“皇权不下县”之说,即官方机构只设到县一级,县以下的乡镇村落则多由“族长”及“话事人”(地方头面人物)等进行治理。其中,“族长”主要负责本姓氏宗族内部事务,“话事人”则大多以区片划分,可以影响本村或周边十里八村。
在晚清时期,掖县(现莱州市)的海庙姜家村就曾出过一位很有影响力的话事人,他的名字叫作姜鉴(字镜若)。民国版《四续掖县志》中收录有《姜镜若墓表》,对其生平有较为详细的记载。(注:海庙姜家村因东海神庙这一地理参照物和建村姓氏而得名,附近还有海庙于家、海庙孙家等村,该村现属莱州市永安路街道管辖。)
(▲海庙姜家村的位置示意)
根据记载,姜鉴之所能成为当地的话事人,主要有四大原因。其一,姜氏世居当地,族大根深;其二,姜鉴本人曾入县学读书,有秀才的功名,具备文化功底;其三,他的品行端正,事亲孝、好助人、持公道;其四,捻军进攻胶东半岛期间,他曾出面组织修建村圩,保全了很多人的性命。因此,他在当地广受认可。
姜鉴在海庙一带主事的时间很长,大约从清咸丰同治时期持续到民国之初,前后约五十年。在此期间,他主持东海神庙庙会(担任会董),调解邻里纠纷,助贫助葬,做了不少事情。
民国元年(1912年)六月,姜鉴去世,时年七十五岁。掖县籍进士张恕琳专门为他撰写了墓表,即《姜镜若墓表》。现摘录全文,以帮助大家更好地了解姜鉴的生平。
《姜镜若墓表》
先生姓姜氏,讳鉴,字镜若,世居莱郡西北海庙前姜家村。幼聪颖,授读辄不忘。弱冠补县学生员,治举业有名,从之游者日益众,多所成就。然先生笃好经史,尤熟于左氏、公、谷、马、班诸书,时时诵习,至老弗辍,时艺非所重也。每诵忠孝大节,辄慷慨嘘欷不自禁,举以教人,并自勖。
(先生)性至孝,亲疾,夜归自馆所,侍汤药,每晨昏往返四十里,仆仆之状,里之人今皆能道之。
捻匪寇莱,将修圩,村人或恐损其地,难之,先生晓以义而圩成。先生之学在不自欺,生平接人以诚,乡党有争者,咸就先生决曲直,近村数千家,五十年永无争端。郡城北有沈姓者,叔侄析产,累年不决,语人曰:“但得姜先生一言,无不可者。”先生至,事遂解。先生之排解纷难,多类此。
先生本寒素,而轻财好施与,数为人情所难,村人或营业无资本,先生为贷价,本折不告其人,而代之偿。有债券簿计等,先生曰:“后世贤,不虑贫,不贤而为争讼之资,取而焚之。”有堂兄,无后,愿继先生子,先生曰:“兄有遗产,多侄辈,宜且择贤。”卒不应。
生徒贫者,不取修脯,或赒之,并赒乡党戚好之尤困乏者。村人或死无葬地,慨令葬其田中。有盗窃其物,盗被获,欲偿还,先生拒之曰:“汝以窃偿,焉用之?”尤好扬人之善,遇正士、贞妇请奖事,先生必与焉。
所居村为海庙会场,北数省商贾以时辐辏其地,为交易之所者也,群推先生为会董。春秋会期,先生置栅设备,防卫周至,五十年宾至如归。遇疾歾,为劝募瘗埋,函致其家,或持资来谢,固却之。远近以是称颂,书“望重乡国”四字额其门。先生殁而会亦零落。
生子四人,皆力学,克自树立。(先生)年且老,教之曰:“读书要学古人,吾不多置田产,以分尔慕古之心。”卒于民国元年六月初七日,春秋七十有五。配徐氏,继配罗氏。长(子)荚,恩贡生,前卒。次(子)萐,廪贡生。次菖,邑庠生。次蓬。孙五人。
先生既歾之半年,门下士刘芝田等二十余人将表其师墓,属为文。恕琳习知先生学行,宜有不得没,因叙其来状而归之,俾揭其志墓之原,以来告于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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