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怎么流血了？”
送寄骨灰盒的路上，老杨冷不丁地说了一声。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今天刚刚火化的两具遗体，都是重达三五斤的花梨木盒，榫卯结构，其中一个因为底下缺了角，露出一点殷红。
“不是血，是红色的衬布，应该是家属准备的骨灰袋。”说完之后我也觉得奇怪，一般丧户都喜欢在骨灰盒里塞金银纸箔，取“金玉满堂”的吉祥兆头。哪有用红布垫骨灰盒的？但这时候已经晚了，我们送完骨灰盒就赶着下班，没有太在意这个细节。
然而，当时的我根本没想到，这两只骨灰盒后面竟然酿出了那么狗血的事故。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的深夜说起。
又是值夜班的一天，我刚吃了夜宵，正在一楼走廊里消食遛弯，忽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几声清脆的撞击声。
声音好像是从停尸间传来的。
所谓艺高人胆大。我在殡仪馆呆了这么久，已经对牛鬼蛇神之类的灵异传闻免疫了。
但是夜深人静，四下无人，身上难免还是竖起了几根寒毛。我回值班室抄了个手电筒，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扇冷气幽幽的停尸间大门。
停尸间一整面墙码着两米高的冷藏柜，常年处于潮湿阴冷的低气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尸臭。每次大家在临时操作台上处理了尸体，都会拿门口的酒精迅速喷洒一遍全身。否则大模大样地带着尸臭出去，别说其他同事抗议了，连殡仪馆的狗都嫌。
此时里面一片漆黑，我拿起手电筒，顺着雪白刺眼的光圈往里面张望。
顿时一个尖锐的撞击声在我耳边炸开，接二连三地哐哐响个不停，我吓得直接炸毛，连忙按着耳朵原地蹲下，等完全寂静下来，才看清了“罪魁祸首”是谁！
掉下来的是一具特形遗体的冷藏柜柜门。
因为这个冷藏柜很少使用，长期处于潮湿环境，年久失修，这次罕见启用，是因为晚上收到了一具泡胀的“巨人观”尸体。
丧者名叫贾鹏，死因是酒后溺水。送到殡仪馆之后，尸身已经膨胀成巨人观，表皮脱落，气味恶臭。贾鹏生前本来就是个体型魁梧的壮汉，被泡了一宿之后体重直奔三百斤，一般的冰柜根本塞不下，大家这才想起了这个特形遗体专用冷藏柜。
没想到才用了一宿，就出事了。
匆忙之下，我找了门口值岗的保安小哥，帮忙把遗体转移到另一个冰柜里。转存遗体时，登记卡和业务单上的信息也要更改，否则弄错遗体可就麻烦了。对国人而言，死亡是一件严肃的人生大事，轻易马虎不得。这两年，可能是大环境的影响，非自然死亡的遗体越来越多，殡仪馆的工作量也随之增加。有时候忙不过来，登记的人一个疏漏，弄错了遗体的信息，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谁知，怕什么就来什么。
是贾鹏家属约定开遗体告别仪式的日子。
其实运到殡仪馆的遗体，并不是每一单都需要整容。一般正常死亡的遗体，进行登记之后，只需要清洁、化妆、穿衣，送到吊唁厅上完成送别仪式后，再推回火化间进行火化。
比如，跟贾鹏同一天进来的环卫工人徐老爷子，孙子是个无业游民，拿了4000块的丧葬补助费，为了省钱，只愿意拿500块置办葬礼。然而最基础的，一般遗体的洗澡穿衣价格，也要200元。
因此，像徐老爷子这种遗体的处理方式就要简略很多，堪堪只够火化费，买个残次品骨灰盒，就差不多了。
这周意外死亡的遗体较少，贾鹏的遗体是第一个需要整容的业务单。
“巨人观”遗体大多腐败肿胀，导致皮肤拉紧，五官都会比生前更夸张。因此，化妆之前还是需要先抽完尸身上的腐败血液和气体，用特制的“人造皮肤”敷在脸上，描摹出正常大小的五官，再用冷风均匀吹干，以遮盖腐败的面容。
不到一个小时，妆容已经完成。再将装载着遗体和鲜花的冰柜送到礼堂，完成遗体告别仪式，最后推到火化部进行火化。
出于各种原因，有些丧户火化完遗体，会将骨灰盒暂时寄存在殡仪馆一阵子。
这天晚上，我和老杨去积存贾鹏和徐老爷子的骨灰盒时，却发现其中一只骨灰盒上的诡异之处。
“红色的骨灰袋，骨头有血，易招邪神，慎防官司，不怎么吉利啊。”老杨啧啧道。
“你又迷信，现在的年轻人对这个讲究不大。”我说，“也许是丧者的本命年呢。”
也许是半路出家，老杨对死亡的态度百无禁忌，有时又显得过分封建迷信。有时候被丧户听到，很容易起纷争。
贾鹏家属来取骨灰盒的时候，我正在忙其他事情，就把遗体告别、火化接洽单递给老杨，让他帮忙带家属去骨灰盒寄存处。
本来家属过来取骨灰时，没注意什么，抱起盒子就走。
老杨总觉得那红布不吉利，出于好心，就多嘴问了句。
贾鹏的家属莫名其妙：“哪来的红布，那个缺心眼的会往骨灰里塞红布?”
因为入殓之前，遗体的家属都会自行购买好骨灰盒、棺木、寿衣等殡葬用品，有些是定制款。徐老爷子的骨灰盒虽然和贾鹏家属是一样的款式，但缺了一个角，是低价出售的残次品。
贾鹏家属仔细一看，这只骨灰盒有多处瑕疵，显然不是自家买的那只。
老杨脑袋一拍，惊觉自己好像拿错了骨灰盒。
这下可成了把柄。
贾鹏家属来的时候刚下酒席，带着三分醉醺醺的酒气，听完老杨的话顿时酒也醒了。糊里糊涂多拿了别人的骨灰，对于一些人是很忌讳的晦气事儿，男人当场就破口大骂。
师父得到消息后，眉头一皱：“怎么会给错骨灰盒呢？”
火化的时候明明核对了遗体的年龄、姓名，一叠文件对下来，分明是不可能出错的。
“中途改了一遍！”我有些羞愧。
那天晚上冷藏柜门突然坏了，我转移“巨人观”遗体的时候，更改了遗体业务单上的冷藏柜序号，但写得太潦草了，把4写成了9，乍一看像徐老爷子的冰柜序号。再加上贾鹏和徐老爷子两具遗体的棺木和骨灰盒款式、颜色一模一样，导致寄存骨灰盒时，老杨就弄混了。
因为两方家属迟迟没有来取骨灰，所以都放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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