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在红楼梦中:秦可卿出现后,她的弟弟和父亲就出现了;她死了,她的父亲和弟弟就死了。这说明秦业和秦钟的存在,只是为了秦可卿的存在而存在。
她父亲秦业告诉我们秦可卿的身世:她就是情孽所生;她弟弟秦钟告诉我们秦可卿的秉性:她就是天生的情种。
而在秦可卿的故事中,还掺杂进了另一个人的生死,那个人就是贾瑞。
有些人认为,贾瑞见了王熙凤起淫心的事插进整个的秦可卿故事中,显得不伦不类,像一根刺,触目惊心,却相当违和。
其实不然,这正是作者的用心良苦。
作者秦可卿定义为擅风情、秉月貌,主淫的人,却并未着笔写她的任何淫,都是她的弟弟秦钟在现身说法。
然后等到秦钟在学堂因“恋风流”与“情友”在贾家家塾被人起疑,引起顽童们大闹学堂之后,就没下文了,因为秦可卿病了。
秦可卿的病很可能与秦钟在学堂里引起的骚动不相上下。因为贾珍和尤氏被吓坏了,贾蓉也斯斯艾艾循规蹈矩了,贾敬生日也不回来了,贾母更吃因为“吃了半个桃”拉肚子,不来了。
贾敬生日,如此隆重,却没有外客,只有荣府几个女眷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和宝玉来应了个景。
而正是这天,贾瑞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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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与秦可卿同生共死的三个人,秦业伏的是秦可卿的生,秦钟伏的是她人生的上半场,贾瑞伏的是她人生的下半场,即她是怎么死的。
我们看,贾瑞是谁?他字天祥,父母早亡,由祖父代儒教养。是不是很熟悉:可卿,父母不详,由秦业近五旬时收养。
贾瑞纠缠王熙凤,以致自己精尽而亡,抱着风月宝鉴而死。而秦可卿呢:淫丧天香楼,丫鬟瑞珠触柱而亡。
贾瑞、瑞珠,天祥、天香,淫丧、风月宝鉴,这应该不是巧合。
所以,写贾瑞之死,其实是在写秦可卿之死。那贾瑞又是如何死的呢?他搅进了秦可卿与王熙凤的宅斗中,成为了秦可卿的代言人,被王熙凤设计而死。
我们首先来看贾瑞在书里第一次是怎么出场的。
贾敬生日那天,凤姐来参加贾敬的生日宴会,听说秦可卿病重,她和宝玉去看秦可卿。宝玉太难过,凤姐叫贾蓉把他拉走了,凤姐则留下来。
留下来的凤姐与病中的秦可卿说了许多衷肠话,就绕到园子的便门来,接着就是贾瑞的纠缠,又见尤氏急急地催人来看凤姐,凤姐心上马上明白过来,这时她暗忖道:
“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这样禽兽样的人呢。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大家以为这个“他”,指的是贾瑞,其实这个“他”,指的是秦可卿。
因为凤姐是因与秦可卿说了许多衷肠话,才傻傻地绕到会芳园的便门来。天香楼到秦可卿住处直接有一个大门,就近,邢夫人、王夫人跟着尤氏过去天香楼,就是走这个大门过去的。
而王熙凤与秦可卿说了许多衷肠话儿,本已经迟了,尤氏再三派人来请,按道理她更应该直接走这个大门过去的,为什么偏偏带着一众媳妇婆子绕到会芳园的便门来?
这肯定是秦可卿跟她说了些什么,有事要处理。然而她绕进园子里来,“细细地自看园中的景致,一步步行来赞赏”,猛然从假山后走过一个人来。
凤姐想这就是了,果然有人有事。
于是凤姐忙定一定神,打过招呼:
“这是瑞大爷不是?”
等确认之后就要说正事了,可这贾瑞并不接茬,而是“拿眼睛不住的觑着凤姐儿,说些轻浮话儿。
这时凤姐马上明白自己上当了,根本没说事这回事,也就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开始与贾瑞打哈哈,想办法脱身。
谁知这贾瑞不依不饶,凤姐这时只好表面上笑脸相迎,约好来日再聚,心里却暗忖,起了杀心。
所以接下来的情形就很诡异了:尤氏越是催得急,凤姐越是“慢慢的走”“款款的提衣上楼”。到了楼上,荣府的人更是与尤氏一番唇枪舌战。
- 2
我们来看:王熙凤上到楼上,大家叫她点戏,她推让了一番,点了一出《还魂》,一出《弹词》。还说:
“现在唱的这《双官诰》,唱完了,再唱这两出,也就是时候了。”
什么叫“这《双官诰》唱完了”,就“是时候了”?“双官诰”,内涵的就是尤氏秦氏婆媳俩今日的所作所为,而“还魂”是人鬼之恋,“弹词”皇室得意乐工李龟年流落江南,以弹琵琶卖唱为生的故事。
翻译成人话就是:你婆媳俩玩的这些招完了,这下就该我来收拾你俩了,要不给你们来个人鬼殊途,再不济,也要把你们整个流落街头。
言下之意就是:刚才遭你俩毒手,如今老娘还是好好的。要玩玩,老娘奉陪到底,看看最后谁最厉害。
所以尤氏最后说的一句话是:
“那里都像你这么正经人呢。”
而王夫人坐在一边,听到王熙凤一番话里有话的样子,马上领悟到了,她道:
“可不是呢,也该趁早叫你哥哥嫂子歇歇,他们又心里不静。”
这说的是,贾珍尤氏见荣府人足势满,早就有了夺权占势的野心,这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
这时尤氏赶忙起来打圆场:
“太太们又不常过来,娘儿们多坐一会子去,才有趣儿,天还早呢。”
尤氏这次的行动针对的是凤姐,没挨着王夫人什么边,她自然乐得讨好王夫人,开脱自己。
然而此时,凤姐早已看不下去她惺惺作态的模样了,故意
立起身来望楼下一看,说:“爷们都往哪里去了?”
就准备拿尤氏来醒醒酒,旁边一个婆子却道:
“爷们才到凝曦轩,带十番的那里吃酒去了。”
凤姐听见,马上就借题发挥了:
“在这里不便宜,背地里又不知干什么去了!”
你看,最后一个感叹号,分明是有所指,而尤氏听见,只能讪讪笑道:
“那里都像你这么正经人呢。”
她的如意算盘落空,只能假装打趣凤姐说笑话儿,一边为自己先前几次三番派婆子打探凤姐行踪的行为开脱了。只是,凤姐技高一筹,终是逃脱了,没被尤氏抓到什么把柄。
可见,秦可卿为了摆脱当前淫病事发的困境,已经借由宁荣二府暗地里争权夺利的契机,寻找自己上位的机会。而她的后台,正是皇上给她派来的张友士在筹划。
- 03
凤姐这次与病重的秦可卿说了几句衷肠话儿,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这着实让人后怕。而王熙凤,正是经过了这一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遭儿,成长了,也开始变得“明里一盆火,暗里一把刀”了。
贾瑞上线,日日的纠缠王熙凤。王熙凤则日日地来看望秦可卿,极尽殷勤之能事。然而,经过会芳园一事,王熙凤和秦可卿都回不到过去了,只能比谁更绿茶。
贾敬生日那天是九月半,到冬至接交那几日,连贾母、王夫人都关心起秦可卿的生死来,天天催王熙凤去看,巴巴地望着她回来回话。可见宁荣二府所有人都搅进了这场争斗里。所以作者才会有“谩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的话。
旧时的人都知道,生病的人最怕冬天,尤其是冬至交接那几日日。王煕凤看了秦可卿出来,尤氏问你看怎么个情形,王熙凤已不能掩盖心中之急切了,答:就要死了,你快准备准备。
到了荣府,贾母巴巴地问,王熙凤答:情况不太妙,好像慢慢好起来了。于是贾母心上不爽,沉吟了半日,才叫王熙凤换了衣服去歇歇去。
贾瑞受了王熙凤的玩笑,偶感风寒,但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淫性病发,已无药可救了。一僧一道两个神仙给了他风月宝鉴的仙物,警幻他醒悟,他却仍愿沉迷,带着无限地欲望去了。
而秦可卿呢?在掌家三年后,于九月也淫丧天香楼,撒手人寰了。
贾瑞是自己走进坑黑的,被王熙凤设计而死,而秦可卿死后:
凤姐听了,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处来。
可见秦可卿的死,与凤姐也脱不了干系。因为众人的反应只是:
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
王熙凤为什么“吓了一身冷汗”,因为秦可卿的死与她有关;为什么秦可卿死后魂魄来找凤姐说家事,因为冤有头债有主;这冤就是王秦争夺贾府内当家的位置。
而合家“无不纳罕”,说明秦可卿死得蹊跷,大家并不知真正的原因,而王熙凤是心知肚明的。“都有些疑心”,说明众人都有些怀疑王熙凤,因为此后,就有兴儿说的王熙凤:
“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可见这并不是兴儿一个人的观感,至此后,王熙凤更把“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挂在了口头。应该说,王熙凤经历过秦可卿事件之后,她彻底放开了,再也不会“吓得出一身冷汗”了,而是已经从一个女汉子变成了一个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 总结
秦可卿和贾瑞,不过是一明一暗,贾瑞的存在,不过是为秦可卿的死作注解。关于他和王熙凤的种种,也只不过是秦可卿与王熙凤明争暗斗、相爱相杀的缩影。
秦可卿香消玉殒,不仅仅是宁府的损失,更是整个贾家的遗憾,没有了秦可卿支撑的贾家,开始陷入风雨飘摇的摆落中,时而高起,时而低落,不过是回光返照时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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