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座,刚刚得到的消息,戴局长他去了!”
1946年3月17日晚上,军统局的二号人物毛人凤,在夜里拜访蒋介石。两人一见面,他就痛哭流涕地说出了上面那句话。他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有“最神秘的人”之称的军统局局长戴笠,刚刚死于坠机。
听了毛人凤的汇报,蒋介石也不禁鼻子发酸。虽然他恼恨戴笠专权,但是这个人毕竟是他最得力的杀人刀,如今就这样死了,让他也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不过,情报工作不能有丝毫松懈,他马上就对毛人凤说道:“人凤啊,你们戴局长没了,当务之急,是有人能出来主持大局。你觉得郑介民和唐纵,哪一个更为合适呢?”
毛人凤闻言一愣,他听出来了,蒋介石这是根本没有考虑让他来接掌军统局。于是,他说道:“委座,局长的人选应当慎重,这不是卑职该考虑的事情。”
蒋介石眼睛一瞪,说道:“你对军统最为了解,这件事,你必须要给建议!”
毛人凤此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军统局作为近代史上名声最坏的特务组织之一,确实曾经辉煌过一段时间。戴笠其人喜怒无常,阴晴难测,心狠手辣,但也极有才能,因此深得蒋介石的信任。但是,在抗日战争后期,军统特务对戴笠过于忠心,甚至到了只知有局长、不知有委员长的地步。蒋介石为了分他的权,便提拔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郑介民,一个是唐纵。
郑介民是蒋介石的侍从出身,刚刚出道便开始接触情报工作。曾经有一段时期,他的地位与戴笠并驾齐驱。但是,由于他没有戴笠的狠毒,难以驾驭下属,所以慢慢被比了下去。但是在军统局成立之时,他仍然成了戴笠的副手。他平常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充当蒋介石的眼线,盯住戴笠,不让他做出什么越轨之事。
而唐纵,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他本来是戴笠的亲信,在争夺广州警察学校控制权的时候,唐纵出过很大的力。后来,他在戴笠的保举下,进入了蒋介石的侍从室。过了一段时间,蒋介石又提拔他去管理警察工作。唐纵是个和蒋介石、戴笠都有很密切关系的人,但是在蒋氏的眼里,他对自己的忠心,要超过对戴笠的,所以对他格外信任。
至于毛人凤,他和戴笠既是同乡也是同学,曾经因为他的一席话,戴笠报考了黄埔军校,从此才和蒋介石有了交集。此后的很多年,毛人凤一直是戴笠最好的搭档,两人一阴一阳,合作干了不少大事。蒋介石对于毛人凤,并没有特别的恩惠,所以也并不信任他,故此在戴笠去世后,根本没想过让毛人凤去接班。
但是,毛人凤却有着不得不抢班夺权的理由。军统局内部,派系林立,最主要的就是以毛人凤为代表的江山帮、郑介民代表的广东帮,还有一些黄埔出身的人组成的黄埔帮。而唐纵手下,也有个湖南帮,只是由于他后来和军统日渐疏离,湖南帮势力不大。
几个派系中,江山帮由于是戴笠的嫡系,所以曾经是最为风光的。但是,江山帮人普遍学历很低,没什么文化,所以被其他派系看不起。而广东帮、黄埔帮和湖南帮,其实都与黄埔军校有联系,在关键时刻可以结为一体。在戴笠死后,他们很有可能会团结起来,把江山帮的人挤走。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饭碗,毛人凤也必须在这时有所作为。
当蒋介石询问谁可以执掌军统局时,毛人凤眼珠一转,说道:“郑长官本身就是军统局的人,又有着丰富的特工经验,是一个好的人选。而唐长官以前没有怎么接触过特务工作,怕是立即上手有些困难。”很显然,他支持的是郑介民。
毛人凤狡猾无比,支持郑介民有他自己的考虑。郑介民除了在军统任职之外,还在国防部和军调部任职。那两方面的工作,都比军统局的工作要重要。所以,如果郑介民当了军统的局长,很有可能是个挂名的领导,基本不会来上班。只要他不出现,军统局等于就还是毛人凤的。
蒋介石的心里,肯定是更信任跟随自己时间更长的郑介民,所以对毛人凤的举荐表示同意。很快,任命书就下来了,郑介民成了军统局的局长。
但是,毛人凤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郑介民确实忙,但是他这一忙,居然就不来军统上班了,也没有接任命书,也没有和特务们见面。这样一来,等于任命落空了。按照规矩,唐纵就要来补上,那可就不好了。
于是,毛人凤命令手下的得力干将沈醉,想尽一切办法,让郑介民接受任命。
沈醉对于郑介民的家庭非常了解,知道这个大特务是个“妻管严”。而他的妻子柯漱芳,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只要跟她说当上军统局局长有利益,她自然会想办法让郑介民回来接任。于是,沈醉拿上一些东西,去找了柯漱芳,对她说:“柯姐,这是军统局最近发的美国货。虽然郑局长还没接任,但是我们毛主任已经说了,给您也送上一份。这军统局局长的差事,您还是想办法,让郑局长回来接任吧,要不然让别人谋了去,这美国货下回就不一定还有没有您的了。”
柯漱芳一听有利可图,立刻喜上眉梢,马上拍电报给正在北平的郑介民,就说自己的腰扭了,让他赶紧回来。郑介民一听妻子受伤,赶紧就搭飞机回来了。结果刚一落地,就看到了军统局的人来接自己。在一番恭维声中,他也不得不接下了军统局局长的差事。之后,也确实如毛人凤的预料一样,他在军统局根本待不住,很快就又走了,毛人凤成了这里实际上的一把手。蒋介石了解情况后,干脆给毛人凤提了副局长,让他全面负责工作。
几个月后,毛人凤已经彻底掌控了军统,各个派系都被他压得死死的,不敢稍有违逆。此时,他已经有了心思,向局长的位置发起冲刺。也正在这个当口,蒋介石的命令来了,军统局改组为保密局,仍然是郑介民任局长,毛人凤任副局长。而这一次,毛人凤可有些不高兴了。在亲信们纷纷向他祝贺的时候,他把桌子一拍,大声说:“混蛋,没看到‘局长’二字前面,还有个‘副’字吗?搞来搞去,还是个副局长,这怎么行?”
几个人商量着,如何搞掉郑介民,把毛人凤扶正。有人提议,蒋介石现在不是在提倡清廉吗?可以找郑介民的经济问题,以这个为突破口搞掉他。毛人凤摇了摇头,说道:“郑介民狡猾啊,他的黑钱,都是通过他妻子柯漱芳收的,他自己表明很干净。你如果说他受贿,他完全可以推到妻子身上,到时候还是奈何他不得。不行,这个办法不行。”
此时,一旁的沈醉看出了毛人凤的心思,于是献上了一计。毛人凤一听,立刻喜上眉梢,让沈醉赶紧去办。
沈醉的突破口,还是柯漱芳。原来最近,距离郑介民的50岁生日已经很近了。柯漱芳很想利用这个机会捞上一笔,所以很早以前就和沈醉递过话了。这一次,沈醉带上重礼,又去拜访柯漱芳。他说道:“柯姐,郑局长的50寿辰可是不能马虎啊,一定要大操大办一下。保密局的兄弟们都说了,只要郑局长做寿,他们一定备下厚礼。不过,他们有钱,兄弟我比较穷,到时候就随礼500块现大洋吧。拿不出手,您别见怪。”
柯漱芳一听,500块现大洋都算少的,那这寿礼可是真能当上一笔财富了。于是,她开始怂恿郑介民,一定要大操大办一番。郑介民本来不想张扬,但是架不住妻子的吵闹,最后只能答应了。
而沈醉,则在保密局内下了一个通知:每个特务,不管是领导层还是基层,都必须拿出本月工资的一半,给郑介民贺寿。这一下,可是惹恼了那些收入微薄的小特务们。他们每个月的工资仅有四块大洋,如今一半孝敬了郑介民,让他们怎么活?不过,他们不知道这是沈醉的馊主意,都觉得是郑介民的不好。一时间,郑介民在保密局声名狼藉。
很快,郑介民的寿诞之日就到了。看着堆成小山的寿礼,柯漱芳笑得合不拢嘴。此时,沈醉不失时机地出现了。他在贺寿之余,拿着一个相机东拍西拍,将现场的情况全都收录在了胶卷上。当天晚上,他拿着胶卷,交给保密局的技术部,让他们冲洗。技术部的人一听要搞郑介民,全都兴高采烈,加班加点地干。结果第二天,郑介民大办寿宴的消息,就出现在了重庆的大小报纸上。
看到报纸的蒋介石,被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叫来郑介民,对他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郑介民按照老的办法,说这都是妻子柯漱芳的主意。蒋介石更加生气,大骂道:“你一个中将,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吗?我看,保密局局长你就别干了,去国防部混日子吧!”就这样,郑介民的这顶保密局局长官帽,被拿掉了。
此时,毛人凤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着蒋介石的召见。他觉得,经过这么一闹腾,郑介民身败名裂,官位必然不保。而现在,还有谁能跟自己争保密局局长的宝座吗?他不禁越想越高兴。
果不其然,蒋介石很快就把他叫了过去,直截了当地说,让他当保密局局长。毛人凤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说自己才疏学浅,不能当此大任。蒋介石叹了口气,说道:“郑介民不知检点,如今干出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人深恶痛绝。当此多事之秋,你还是别再推脱了。”毛人凤看时机成熟,当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回答道:“卑职必将肝脑涂地,不负总裁所托!”
就这样,毛人凤登上了保密局局长的宝座。不过,他在去往台湾之后,因为执行任务不利,最终遭到排挤,丢了官位,并于1956年底去世。而郑介民,后来官运亨通,成了蒋介石手下所谓"国家安全局"的局长,比毛人凤多活了三年。巧的是,两人同样是12月11日去世。这对生死冤家,还真是让人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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