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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给父亲的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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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父亲的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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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缅怀他,因为他离开上海那么久,游子未能归

10月15日清晨,甘南州玛曲县城郊,很多来自不同方向的牧民群众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面色凝重,手捧酥油灯,高原的寒气笼罩下,火苗急促摇摆。大家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甚至驱车上百公里只为一件事:送别王万青。

2024年10月14日15时45分,甘南藏族自治州玛曲县人民医院原外科主任王万青逝世,享年80岁。

尽管他生前立下遗嘱:不举行葬礼,一切从简。但之后的4天时间里,自发前来吊唁的队伍愈发庞大,有生前亲朋、同事,更多的则是他医治过的患者。

为何一名医生的离世,牵动了整个玛曲草原?

1968年12月26日,从上海第一医学院毕业的王万青在分配志愿表上填下这样的话——祖国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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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万青的毕业去向清晰记录着: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玛曲县阿万仓中心卫生院

一晃50多年过去,王万青在草原上走完一生。

我们缅怀他,因为他离开上海那么久,游子未能归。

我们缅怀他,因为他留在草原那么久,行仁爱之术。

10月24日,新甘肃客户端记者在玛曲县同王万青的长子王团胜对话,试图从不一样的视角,纪念这位受人尊敬的草原“曼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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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万青生前与大儿子王团胜的合影。(资料图)

【以下是新甘肃客户端与王团胜的对话】

新甘肃客户端:在你眼中,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王团胜:从小到大,我对父亲最深的印象就是——忙。忙到没有时间吃一顿团圆饭,忙到同事总说他只会工作,不会生活。他不善言辞,很严肃。他一年四季总是一样的装束——球鞋、马裤、洗到发白的长款风衣。哪怕是要去“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现场领奖,也凑不齐一套正装。

他从来都不注重这些,是个物质欲望很低的人。一下班就把自己锁进书房,吃一碗清粥、几口小菜就投入到学习中。

父亲一直对我们强调学习的重要性,我知道,这是他在阿万仓工作时养成的习惯。那时他刚从上海来甘南,语言不通、环境不适应、生活习惯差异巨大,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为尽快融入当地生活,他常通宵自学藏语和高原病防治的相关知识,自己翻译完成一整套俄文原版的《医学百科全书》,不断精进医术。他做的是治病救人的工作,闲暇时,想的也是如何消除更多人的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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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万青在家中阅读书籍。(新华社记者 马莎 摄)

新甘肃客户端:扮演着医生和父亲两个角色,医生这个角色无疑是了不起的。

王团胜:父亲是个了不起的医生,很多人都这样形容他。从前在阿万仓,医疗条件落后,牧民疾病防治意识也不强。父亲骑着马,风雨无阻地奔走在玛曲草原,挨家挨户为散居在4.5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农牧民问诊送药,普及医学常识。有时需要跨过河道、翻几座山才能到走到一户人家,冰天雪地里马蹄子在冰面打滑,经验不足的他屡次摔下马。

在阿万仓卫生院,父亲的到来为草原医疗实现了两次突破:外科手术、建档立案。1980年,父亲带着卫生院为数不多的几个医生,为全乡90%的牧民建立了健康档案。当时,全甘南州近百所乡卫生院,有门诊病例的只有阿万仓。健康档案的建立大大提高了当地的医疗质量和工作效率,为科学防病治病提供可靠支撑。为让父亲安心工作,家中的一切打点,母亲很少让他沾手。他总说,只有草原好,自己的家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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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万青(前排右一)为藏族群众看病。新甘肃·甘肃日报记者 曹义成摄(资料图)

新甘肃客户端:身在异乡,王万青经历的苦难以计数,他有对家里人提起过吗?

王团胜:工作的苦和难,父亲都咽在肚子里了。可以想象当年来甘南时,一个南方小伙要经历多少不易,才能在平均海拔3500米的高原坚持下来,而这一待,就是50多年。父亲初到阿万仓时,西医并不是很普及,而他正是学外科出身。

在正式问诊前,首先要突破的难题就是建立信任。玛曲草原的农牧民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小病不去治,大病治不了的情况很多。父亲一户户敲门,说着不流利的藏语,一天下来,嘴唇干裂流血。在他的努力下,当地人慢慢接受了西医疗法,尤其是1984年9月为一位10岁的藏族小男孩“小南美”成功进行外科手术后,父亲成了这片高原最值得信赖的医生。当年南美在放牧时被牛角挑穿腹部,需要紧急手术切除坏死组织才能保命。在母亲和其他两名医护人员的帮助下,4人在办公室架起手术台,用两个电筒作为无影灯,救活了孩子。大家都说父亲有一双“起死回生”的妙手,从那之后,每次去牧民家中送药问医,牧民们都会回送父亲成筐的牛粪,在当时这是对人信任与尊重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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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曲县人民医院为王万青设立的荣誉墙。

新甘肃客户端:在家庭的熏陶下,你也从事医疗事业,有这样一位受到大家尊重的父亲,内心一定很骄傲。

王团胜:我和父亲之间,无法脱离医学,他既像我的老师又像我的朋友。父亲希望我们能继承他的事业,学医,为医。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如愿考入医学院,来到兰州学习影像学专业。父亲每隔半月会来信一次,除了常规嘘寒问暖,说得最多的就是近来他的接诊记录。有时信中提到的病症,完全超出我的专业领域,时常摸不着头脑。那时“肝包虫”“布病”等专业名词,对于影像学医学生来讲比较陌生,可在老师提问时,我却能作答一二,父亲在信中说起的诊疗场景,竟在实习时派上了大用场。

说父亲像朋友,是因为医学生的苦,父亲吃过一遍,便更能懂我。我们常在信中讨论专业问题,草原上医疗器械不足,父亲便对影像学充满了兴趣。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能够为玛曲引进现代医疗设备,我和他一定要做在最前面。

新甘肃客户端:都说王万青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与他夜宿雪山的经历,你们真切感受到了父爱的伟大。

王团胜:父亲不善言辞,很少表达爱。但夜宿雪山的那次经历,让我彻底明白,何为父爱如山。1986年7月,父亲开着拖拉机,拉着满满一车药材从县城返回阿万仓。那时我和弟弟刚放暑假,父亲从县城顺道接上我们,一路风和日丽。车开到孤狼沟,突然下起大暴雨。雨越下越大,车轮打滑,拖拉机开始往坡下滑。在狂风暴雨中,我们用力推着车前进,却不想“嘣”的一声,连接杆断了,拖拉机变成了两截。天色已晚,我们只能就地宿营。父亲用石头和柴禾垒起“矮墙”,周围浇一圈柴油,搭上篷布,将我和弟弟抱进这个临时搭起的帐篷里,自己拿着腰刀坐在外面,转过头对我们说:“爸爸在,安心睡。”短短的6个字,是我和弟弟在野兽出没的荒野里最大的力量。父亲守护了我们一整夜,第二天清早去山涧洗脸时发现不远处有杂乱的兽爪印,夜间的确有狼来过。

新甘肃客户端:扎根甘南几十年,王万青也很想念上海吧。

王团胜:这么多年他一直很喜欢吃甜食,我每次去兰州出差都会给他带指定的那一家甜食,他说是记忆中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可尽管如此,他也从未和家人说过一句想回上海。父亲之前偶尔会带我们和母亲回上海探亲,爷爷奶奶去世后,就没有回去过。这两年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有时和上海的姑姑打电话说起身后事,谈到是否要落叶归根,最后葬在上海,父亲的答案都很肯定:把我的骨灰撒在玛曲草原。姑姑有时拧不过他,也会让步:一半葬在上海,一半葬在玛曲,但被父亲拒绝。随着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父亲也退休了,我们几个孩子常劝他搬到兰州去住,再不济搬去海拔低一点的合作市去。每次提起,父亲都会黑脸:“你们要是觉得我碍手碍脚了,就把我一个人留在玛曲,我哪也不去!”

50多年,上海是梦中的故乡,玛曲对父亲来讲,才是家,是心里的根。

新甘肃客户端:王万青留下的150幅画几箱笔记,是他奋斗一生的印记,更是儿子永远的回忆。

王团胜:父亲从不让我们踏进他的书房,他的每一本书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不能移动一点。弥留之际,父亲让我进入书房将他整理的文献和翻译的资料交给我的小儿子,他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学了临床医学。后来,我们在整理时发现了一沓稿纸,上方画着素描简笔画,下方记录着画中的心情。我坐在床边一页页地翻看,泪水止不住地流。从黄浦江边到黄河岸旁,从上海到甘南,他走一路,记一路,画中是他平凡的一生,给了我们极大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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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万青生前用简笔画详细记录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玛曲遇见的一点一滴的故事。

“白发苍苍的父母送我到门口,走出二三十步后我回头,门已半掩,依稀可见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朝我挥手——这是让我快走……”

“我得知玛曲是最苦的地方,干脆就去最苦最危险的地方!我递交决心书要求去玛曲,得到批准后,我怀揣着介绍信独自一人进了玛曲草原,7月底又搭了顺车来到阿万仓。在渡口,我看到黄河第一弯河水清清。”

“傻姑娘:见我苏醒,她高兴了,我昏过去的时候她哭着斥责:是谁不拴藏獒,为什么?我感动了,竟有人为我伤心痛苦,啊,这姑娘!我对她说:只要窗户开着,我准在,也许这叫恋朦胧。”

离开上海后所有的生活,都被父亲记录在画和文字里。与母亲、兄弟商议后,我们决定将手稿扫描复印,贴在家中客厅最醒目的位置,那是属于父亲闪光、灿烂的一生。

(新甘肃·每日甘肃网记者

雷雅妮 万及敏 景永鹏)

来源:新甘肃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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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达藏吉 责编丨苏琳喜

审核丨张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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