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10丨第二次战役（下）
上回我们说到，当西战场展开激战时，东战场也拉开了战幕。
东线战场纵横250公里，战场中央有盖马高原，号称朝鲜屋脊。长津江由狼林山起源，自南北流，中途汇合赴战江，浩治荡荡劈开盖马高原，长流400公里，直奔鸭绿江。
两江上游皆筑有拦河大坝，形成两大水库，西为长津湖，东为赴战湖，相距约40公里。盖马高原四周奇峰插天，西是狼林山脉，主峰卧碣峰高2262米；东是赴战岭山脉，主峰赴战呤高1445米。
战区内人迹罕至，交通闭塞，十分荒凉。
自元山沿海岸北上，到咸兴有100公里，地势还算平坦，有公路南北贯通。由咸兴北去，只有一条砾石铺就的简易公路，爬坡盘崖向北延伸，经五老里、古土里、富顺里到长津湖后尾要镇下碣隅里。左路沿湖岸上行 20 公里是柳潭里;右路沿湖岸上行20公里是新兴里，都是通往鸭绿江岸的要镇。
在沃克的美军第 8 集团军二渡清川江，向鸭绿江进军之际，麦克阿瑟也令阿尔蒙德的美10军及李承晚军5个师共10余万人马在东战场展开，依次向北推进，呼应沃克的西线攻势。
阿尔蒙德得令，将军队分作四支:李承晚第1军为右翼，沿海岸进军图们江口;海军少将史密斯统美海军陆战队第1师为左翼军，由咸兴沿长津江河谷北上，绕过长津湖西岸，经柳潭里夺占朝鲜临时首都江界;巴尔少将统美步兵第7师为中路，由利原经赴战岭，取道长津湖东岸，进占鸭绿江上游重镇惠山;美军步兵第3师镇守海岸，呼应各路军。
长津湖的美军
志愿军第9兵团原属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在福建沿海布防。兵团辖3个步兵军，为步兵第20军，第26军、第27军，每军辖4个步兵师，再配属炮兵，工兵、装甲兵若干。
第13兵团先行入朝参战后，第9兵团便开始补充人员装备，由津浦路兼程北上，进入东北，再由鸭绿江上游渡口集安渡江，入朝待机。刚渡江完毕，便传来彭德怀命令，第9兵团开赴东战场迎战美10军。
兵团司令员宋时轮，湖南醴陵人，生于1907年，1929年参加红军，曾任红军师长、军长、八路军团长、纵队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任第三野战军第9兵团司令员，前后经历大小数百战，军功卓著，如今正值盛年，统兵入朝，堪称人尽其才。
宋时轮接到命令，便召集各军长师长连夜开会。
“东战场敌军有美第10军，李承晚第1军共两个军5个师10余万人，但是敌人分散作战，只以美第10军最靠近我军集结地区。美第10军又以史密斯所部海军陆战队第1师最有实力，若能一举将其消灭，其余敌军便土崩瓦解。”
当时议定，各部队以师为单位，趁黑夜接近敌人。
志愿军战士在运动中
是夜，北风呼号，雪花纷飞，气温急剧下降至零下40度。东战场志愿军10余万将士分作数支队伍，沿山僻小路，攀崖踏雪，悄然向战场进发。
美第10军海军陆战队第1师拥有1.5万人，装备齐全，训练有素，与西战场美军骑1师齐名，是美军的王牌部队。师长史密斯少将，出身科班，屡经战阵，颇有军事经验。自开战以来，海军陆战队第1师登陆仁川，奇袭金浦，强攻汉城，战绩卓著。
此次担任东战场主攻师，全师官兵无不踌躇满志，自出咸兴城后，便拉成一字长蛇阵，向北急进，车辆坦克队伍长达数十里，塞满了河谷公路。
这日，史密斯统军到一个村镇，见两面高山夹峙，只一条小道穿山北去，侍从参谋告说是古土里，南距成兴100公里，北距下碣隅里20公里。史密斯闻报，便令停车，先打开军用地图审视半日，又下车登高四处打量，果然地势奇险！
回告众将道:“古土里的地势两山夹岭，锁住了我军进退的通道，不论成败都不可丢失！”便令大军当夜在古土里冒雪驻扎，天明时分再行北进，还留下一支军驻守古土里，又命令车队从咸兴赶运枪被，粮弹装备，存放在古土里，以备不时之需。
美军沿路所过村镇皆十分险要，或两山夹峙，或一面高崖、一面深渊，路宽皆不足一丈，一路盘崖爬坡，愈是往北，愈是陡峭难行。每到一处，便要分兵屯驻。待到下碣隅里时，一师美军已不过七八千人。
下碣隅里是一个老村庄，地势四面环山，砾石公路在此分岔:右一条路往东北方向，沿长津湖右岸伸展，可通新兴里:左一条路往西北方向，沿长津湖左岸可通柳潭里。
史密斯开始查看地图，召集众人商议:“这下碣隅里左通柳潭里，右通新兴里，后通古土里，离三地皆20公里，沿路尽是天险隘道，实为兵家必争之地，较古土里又紧要几分。”
“现在敌情不明，中国究竟有多少军队摆在东战场，意图若何，也不清楚，我们暂时将大军屯驻在下碣隅里，守好各个路口，等暴风雪过去，查明敌情后，再北进不迟。”
美军连日冒雪行军，早已疲惫不堪，求之不得，大家一齐称好。
长津湖战场示意图
入夜，下碣隅里果然北风转狂，鹅毛大雪夹杂鸡卵大的冰雹铺天盖地而来，不出两个时辰，平地积雪盈尺，营帐多被大雪压塌。史密斯凝视暴风雪，正庆幸没有再继续北进时，副官送来电文，是东京麦克阿瑟亲自发电报，说沃克的西线大军在博川、泰川、云山、德川、宁远被围，陷入苦战，令史密斯统所都阵联战队第1师不惜一切代价，翻越狼林山脉隘道，向德川方向进发，包抄志愿军后路，救援沃克的部队，东战场尚无敌军，可以放胆进兵。
史密斯读罢电文，抬眼望着天空长叹一口气，召来一人，是前锋第5陆战团长默里中校，先拿出麦克阿瑟电文，等其读完才说:“现在天寒地冻，风雪漫天，道路崎岖，最主要是敌情未明，这些是兵家大忌。”
稍顿，又叹一口气道:“明天开始你带领你的部队抢占柳潭里，打开西援通道，我带大队随后跟进。”
默里中校虽面有难处但也只得应诺。
第5陆战团有2000人，连日冒雪行军，冻伤者已超过一成，于第二天午时进驻柳潭里，史密斯得报陆战第5团已占领柳潭里，未遭中国志愿军攻击，将心放下大半!
于是又召来一人，是第7陆战团团长利曾伯格上校，说:“默里的第5团虽已攻占柳潭里，若受中国志愿军围攻，也难以持久，第7团现在由下碣隅里出发开往柳潭里，支援默里。”
利曾伯格应声离去，率所部向柳潭里进发。
第7陆战团有2000人，因为是白天行军，又有第5团已先半日通过，利曾伯格便有几分大意，美军的运兵车、拖炮车、坦克车共数百辆，鱼贯而进，乱乱哄哄，也不按战斗队形展开。
午后时分，车队行至中途，见一山峰直插蓝天，地图标高1519米，叫做死鹰岭，左右两边都是绝壁，绵延有十余里。
正在这时，左侧高崖上忽见人影幢幢，未待美军反应过来，高崖上已枪炮齐鸣，弹如雨下，手雷、集束手榴弹在车队中间连连开花。正急驶的车辆因刹车过急，在冰冻路面上打横，或因刹车不及，撞上前面车辆，引起连锁反应，山路上一时连人带车滚落深渊者不知多少。幸存者纷纷钻入车底或岩石背后藏身，欲举枪射击，不料卡宾枪等自动武器因严寒封冻不能发火，只半自动步枪及勃朗宁机枪耐寒可以射击。一支绵延数里的车队被机关枪猛扫，遭手榴弹乱炸，遭迫击炮弹追射，被截成无数节，十里山谷一时间枪声震天。
利曾伯格进退不得，无计可施，急忙向史密斯呼救。
史密斯回复说:“志愿军正趁雪天发动全面攻势，自柳潭里经下碣隅里到古土里几十里地皆有志愿军行踪，陆战第1师处处受到攻击，无兵可派。”
利曾伯格只得收拢部队，据险独立作战，等待救援。
美军投降
原来，第9兵团各师料美军第1陆战师自恃装备优势，必向柳潭里进兵，又因地形复杂、气候恶劣，美军大部队难以展开，只能沿途分散屯扎，分批北进。因此，各部照宋时轮命令，以师为单位，由朝鲜人民军士兵作向导，乘雪夜攀崖过河，投山僻小路，向南运动，早占领柳潭里到古土里之间公路沿线各制高点。主要隘口要镇或埋伏1个师，或埋伏2个师；次要隘口关卡，或埋伏1个团，或埋有2个团，只待美军队列拉长时，一齐发动攻击。
另遣精兵渡长津江，插入长津湖东岸，割断美军步兵第7师与陆战队第1师的联络。
史密斯未料到志愿军能徒步冒暴风雪进兵，只顾照令北进，果然中计，钻进志愿军的伏击圈。
柳潭里虽是小镇，却北通鸭绿江，西通德川，美军无论北进还是西援，都必须占领柳潭里，志愿军有2个步兵师分据柳潭里四周高山阵地，设伏待敌。
等到11月27日，美军前锋一团千余官兵果然冒雪开到，柳潭里的志愿军伏兵乘美军阵形混乱时，突然发动进攻，远用迫击炮轰、机关枪扫，近以手榴弹炸、刺刀捅。一些美军坦克、车辆、油箱被炸弹引燃，立刻引发大火。爆炸物与带火碎片漫天飞舞，落满一谷，烈焰腾空，血肉横飞。
正混乱时，雪雾中又传出滴滴答答的军号声，志愿军将士平端带刺步枪，从高山阵地上顺坡滑到谷底，扑向美军阵地，恶战半日，一团美军折损过半，余多带伤，只得由坦克开路，结队向来路溃逃，刚逃出一程，喘息未定，前方又传来枪声，是志愿军预先布下伏兵，拦头截杀。只延误片刻，志愿军追兵又到，衔尾攻打，如此反复，每过关隘，便有恶战。
恶战一夜，到天明时分，美军第5陆战团总算南撤10公里，到达死鹰岭。
长津湖旧照
史密斯见大事不妙，紧急命令全师由死鹰岭向下碣隅里回撤。
志愿军各部又拦头衔尾，沿途截杀，因道路被毁，车辆无法通行，美军只得丢弃全部车辆，坦克，以步代车，踏着没膝深的积雪且战且退，沿途又有一大批被打死、冻死，摔死。
又是一日一夜恶战十余场，美军残部方千辛万苦逃回下碣隅里，与师部会合。
此时经数日混战，下碣隅里早已面目全非，柳潭里的残军刚到，喘息未定，东北方向又有一支残军约数千人接踵来到，新到的残军是美军步兵第7师一部，之前驻守新兴里，被志愿军两个师围攻，弃守新兴里，夺路南逃，与陆战第1师会合。
午夜时分，各军刚安顿毕，又有第三支残军开到，是第1陆战师驻古土里部队，奉史密斯将令携带粮弹被服前来下碣隅里接应，未料也沿途遇伏，20公里的路车队竟行了一天一夜，待到下碣隅里，人枪车马折损过半，粮弹被服尽成了志愿军的战利品。
史密斯收拢三支残军，连同原守下碣隅里部队，四部人马合计约有万余人，人数虽然不少，史密斯却面目阴沉，毫无喜色。三部残军半数带伤，未伤者也连日行军恶战成了惊弓之鸟，残军皆丢光车辆，坦克、大炮，甚至丢弃了随身弹械，与徒手无异，并无战斗力。
下碣隅里是一小镇，只数十户人家，一切供应俱无，不能久守，若统军南撤，中国志愿军必沿途截杀，亦是一步险棋，左思右想，仍无应对之策。
待到天亮，中国志愿军攻势稍缓。史密斯出营探看，只见四面高山阵地上有大量志愿军部队，正在依险构筑工事、火力点，并不时向美军阵地发枪发炮，反观谷中，挤满美军残兵败将，数千伤员躺在雪地上，呻吟哭闹，惨不忍睹。目力所及尽是燃烧的坦克、翻倒的军车、被积雪压垮的营帐。因连日暴风雪，飞机不能空投，将土无粮为食，无衣御寒，皆饥寒交迫，每日冻毙者极多。
巡察完史密斯回头问手下，其余美军各部在何处?
参谋汇报说西战场沃克部队已逃回平壤，东战场美7师、韩国第3师、首都师亦纷纷南撤，只陆战第1师仍驻屯下碣隔里，已成孤军。
史密斯闻言大怒道:“都怪听了麦克阿瑟的鬼话，还派我们去救援，现在我们反倒需要救援！若再死守下碣隅里，志愿军只要发起夜袭，我们必定全师覆没。”
这样盘算一阵，便令各部队扔掉辎重，强行冲破中国军队封锁线，向南沿大路往古土里撤退，以便死中求生。
当即，半数坦克头前开路，半数坦克殿后掩护，伤员乘车居中，其余徒步离开下碣隅里向古土里进发。
志愿军各部队虽然连战皆捷，夺得柳潭里、死鹰岭，新兴里等要地，但因天寒地冻，与美军机械化装备拼人力，粮弹不继，冻死冻伤者也不少。本欲先凭险围住下碣美军丢弃的武器装备隅里美军残部，待获得粮弹补给再发动总攻，不料史密斯老奸巨猾，斗胆涉险，率残部冒死向南突围。志愿军只得集中能战之兵，抄小路截击，大队衔尾追杀。两军混战，自午到晚，又自晚到晨，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 20公里杀声不绝于耳，一路上尽是美军遗弃的车辆、装备、尸首。
混战到第三天，史密斯方率残军急如丧家之犬逃到了古土里，喘息未定时，背后杀声又起。史密斯恐再被围，不敢在古土里久留，率残部向南一气狂奔百里，到咸兴才喘了一口气，再搭乘海军舰船逃往釜山，与美7师等残部会合。
战后清点损失，一师万余人折损十之六七，东线战场志愿军大队人马出古土里后，又沿海岸公路向南追杀，直下威兴、元山诸城，全线进抵三八线东段，第二次战役胜利结束！
志愿军是否会越过三八线主动追击？苏联顾问为何与彭总产生冲突？请看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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