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伦
对于火车的印象,最初来自小学课本。那是纸上的火车,没有什么感觉。而就是这样的火车,也让我想象了好些天。后来在电影里,看到了立体动感的火车,但也只是停留在记忆里。
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火车,是到离家不远的谷口河火车站玩。具体是哪年哪月,现已回想不起来了,大约是十岁的样子。走进车站,门牌上“谷口河火车站”几个大字让人顿生敬畏。候车大厅里,有几排结实整洁的长条木板凳。购票窗口里面,端坐着同样让我心生敬畏的售票员。在那些和蔼从容的人群里,夹杂着南腔北调,让人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风情。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咣当咣当”的声音传来。站台上,信号员手执红绿色信号旗,打着手势,吹着哨子。待旅客上车后,信号员便转身朝探头张望的火车司机做双手交叉摇摆的动作,然后举起旗子上下左右摇晃几下,嘴里吹着长长的哨音,意思是可以发车了。随即,列车伴着轰鸣,冒着蒸汽,缓慢驶出小站。这种火车,不是现在的高铁,而是那种晃悠悠的闷罐车。
第一次坐闷罐车,究竟是哪一年,依然回忆不起来,只记得是父亲带我去重庆。
出发前一晚,我几乎整夜没合眼,心里想象着坐火车的各种滋味。第二天一大早来到谷口河火车站时,那儿已挤满了人。站台不大,感觉很是喧嚣。等得不耐烦的我,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远方,和其他人一样迫切地期待列车快些到来。
终于,一列载着儿时梦想的火车从万盛方向开来了。乘车的人多,我和父亲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上车。抬头一看,车厢四周封闭得严严实实,只有开着的大铁门处才有些许光亮透进来。我背着背包,站在一个角落,静静等待列车出发。几分钟后,一声长笛响过,列车缓缓驶出站台,慢慢向重庆方向驶去。
我盯着脚下污秽不堪的地面发呆,原本想透过车窗观赏一路风光的好事,顷刻化为乌有,心里很是失落。不一会儿,车厢里开始弥漫出一股难闻的汗臭和呛人的旱烟味。渐渐地,人声嘈杂起来。
猛然间,车厢里变得一片漆黑,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觉得一股浓烈的煤烟味便窜进了鼻孔,呛得人受不了。父亲忙用手轻轻捂住我的鼻孔,说这是火车进山洞了。好在没几分钟就出洞了。待塞满车厢的浓烟散去,父亲在我的头和肩上用手扑拉几下,立刻落下许多煤灰。我诧异,平日里看到的火车头冒出的长烟,竟然这么难闻啊!
顺着人缝望去,前后每节车厢满是人,就连过道上都一个挨一个地拥挤着,看着就觉得累。在这种状态下的乘客,随时都在寻找站立的地方,有挤到过道靠近座位的,便让边上的乘客往里挪,自己就将半个屁股挤坐到座位上。尽管也别扭,但总归比站着舒服多了。有的则不停寻找着座位底下和过道边的空隙地方,铺上报纸,干脆躺在地板上,一会就听到有节奏的鼾声。
闷罐车没有窗户,只在车厢上端开有几个很小的通风口,车厢内一盏马灯昏暗朦胧。角落里放一个尿桶,拉一块布简易遮挡,这便是厕所。不过,尿急时在拥挤的车厢里,想上个厕所显然并非易事。
慢悠悠的闷罐车不知过了多少个隧道和多少个小站,才到菜园坝火车站。父亲拉着我,随人流从站台上匆匆而过,我忙着四下张望,看到宽敞平整笔直的站台和一道道铁轨、闪烁的信号灯兴奋不已,就连出站的检票口也觉得好玩。
站在菜园坝广场,我好奇地瞪大眼睛东瞧西望,一切都很新鲜。直到看到站台上停着的一列漂亮绿色客车,又是一阵兴奋。此前我以为所有火车都是黑色的,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好看的绿皮车,于是黏着父亲问这问那。
不变的春秋,见证着历史的巨变。如今,闷罐车虽已驶入历史深处,但我曾经的那些记忆,却愈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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