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妍,你这辈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同事王春花看着我收拾教案,叹了口气说。
我抬头望向窗外正在打闹的孩子们,轻声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的路,不会错。"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落,恰如我往事的碎片,慢慢铺陈开来。
01
我出生在浙南一个小县城,那是1974年的深秋。
父亲杜建民经营着一家贸易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母亲陈惠芬是个贤惠的家庭主妇,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这个独生女身上。
我叫杜秋妍,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掌上明珠。
在那个物质还不太丰富的年代,我享受着同龄人羡慕的优渥生活。
记得上初中时,我是班里唯一一个有台灯的学生。
父亲特意从省城给我买来的,还配了一张樟木书桌,说是要让我安心读书。
但我骨子里有着一股倔劲,总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小学六年级时,我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恩师——方桂香老师。
她不仅教会了我知识,更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有担当的人。
记得有一次,班上一个贫困学生发烧了好几天没来上学,方老师放学后带着我一起去家访。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在我们县城繁华的街道之外,还有这样困苦的生活。
从那时起,我就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也要做一名像方老师那样的好老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这是父亲最常对我说的话。
每当我表现出对教师职业的向往,他就会摇头叹气。
在我高考那年,我本可以报考省重点大学中文系,但为了照顾年迈的外婆,我执意选择了本地师范专科学校。
那天晚上,父亲气得摔了最心爱的紫砂茶杯:"你知道赵经理家的大儿子小伟在省城读大学吗?虽说他腿脚有些不便,但人品相貌都不错。你要是愿意,爸这就去提亲。"
"爸,我想当老师。这是我的理想。"我低着头,但语气坚定。
那一刻,我看到母亲在一旁偷偷抹泪,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坚持。
在师范学校的三年里,我如饥似渴地学习教育理论和教学方法。
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县城各个小学旁听课程,观摩优秀教师的教学。
我的笔记本写满了教学心得,就连床头都堆满了教育类书籍。
班主任老师曾笑着说:"杜秋妍,你是我见过最用功的学生。"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命运会跟我开什么样的玩笑。
但现在想来,正是那段执着追求的岁月,为我后来的教育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02
1993年夏天,我从师范专科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县城郊区的青山村小学任教。
记得第一次走进那所破旧的村级小学时,我心里还有些失落。
教室的墙皮斑驳剥落,课桌椅东倒西歪,操场上杂草丛生。
最让我心疼的是孩子们破旧的课本和脏兮兮的书包。
但当我看到他们渴求知识的眼神时,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刚来的第一个月,我就遇到了困难。
班上有个叫小军的学生,家境特别贫困,常常饿着肚子来上学。
我发现他总是在课堂上走神,成绩也一直在下滑。
有一次下课后,我看到他偷偷把别人吃剩的面包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吃,那一幕让我心疼得几天都睡不好觉。
经过家访,我了解到小军的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要照顾年迈的老人,家里连买课本的钱都拿不出来。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多带一份午餐,悄悄放在小军的课桌里。
后来,我又发动其他老师一起帮助他,给他买了新书包和文具。
慢慢地,我开始思考:这些山区的孩子们需要怎样的教育?传统的填鸭式教学显然不适合他们。
我注意到,很多孩子的父母都在地里种田,孩子们对农作物反而比课本上的知识更感兴趣。
于是,我开始尝试新的教学方法。
我把学校后面荒废的一块地整理出来,划分成小块,让每个学生认领一块地。
我教他们种植蔬菜和花卉,把课堂搬到田地里。
数学课,我们测量土地面积、计算种子用量;语文课,我让孩子们写观察日记;自然课,我们观察植物生长。
"杜老师,你这样教学生,不太合规矩吧?"校长皱着眉头看着我的教学计划。
我解释道:"我想让孩子们在实践中学习。种红薯不仅能学习生物知识,还能培养他们的责任心。这些知识都是活的,比课本上死记硬背的东西更容易记住。"
就这样,我开始实践自己的教学理念:春天和孩子们一起种下红薯苗,夏天让他们记录植物生长日记,秋天举办"和春天告别"的收获仪式。
看着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参与每一个活动,我感到由衷的快乐。
我还记得第一次收获的场景。
当孩子们从地里挖出自己种的红薯时,那种成就感让他们兴奋地跳起来。
小军更是抱着个大红薯,眼睛亮晶晶地说:"杜老师,这是我种的最大的一个,送给您!"
这些创新的教学方法很快在村里引起议论。
有人说我是在浪费时间,有人说我不务正业。
村里的李大爷经过学校时,总会撇着嘴说:"现在的娃娃,种红薯都要去学校学,家里地里种的还少吗?"
就连一向支持我的母亲也开始念叨:"秋妍啊,你都二十五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赵家那孩子虽说走路不便,但人老实,对你一片真心啊!你看人家现在在省城都当上科长了。"
我没有理会这些声音。
每天看到孩子们的进步,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开始尝试更多的教学方法:用地里的玉米杆做手工,让语文课变得生动有趣;利用农作物市场价格教数学,让孩子们学会实用的计算;组织学生排演农村题材的小话剧,提高他们的表达能力。
渐渐地,我的教学方法开始显现成效。
孩子们的成绩明显提高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军更是从班里的倒数第一,进步到了年级前十名。
03
1995年春天,我遇见了他——陈志远。
他是新来的代课老师,风度翩翩,谈吐不凡。
最吸引我的是他对教育的那份热忱,和我一样,他也想改变山区教育的现状。
记得他第一次走进办公室时,我正在写教案。
他饶有兴趣地翻看我的笔记,说:"你的教学方法很特别,我很佩服。这让我想起了陶行知先生的生活教育理论。"
这句话不仅是简单的赞美,更让我感受到了知音的共鸣。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频繁交流教学心得,探讨教育理念。
他支持我的创新教学法,还帮我完善了很多细节。
我们一起研究如何让枯燥的语文课变得生动有趣,如何让抽象的数学概念具体化。
他提出用"电影写作法"教学生写作文,让学生先用简单的镜头描写把故事画面感表达出来,再丰富细节。
那段时间,我们经常为了讨论教学而忘记时间。
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很晚,直到村里的狗都睡着了,我们还在热切地交谈。
他会说起他在大学读到的教育理论,我会分享我在实践中的心得体会。
放学后,我们常常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边走边聊,说着理想,谈着未来。
油菜花开的季节,金黄的花海映衬着夕阳,他会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教育最美的地方,就是能看着一个个幼小的生命在阳光下成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
一个星期五,我们又一起加班到很晚。
夜空中繁星点点,他送我回宿舍的路上,我鼓起勇气开口:"陈老师,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生怕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没想到他笑了,温柔地说:"我也喜欢你,杜老师。其实,我早就想说了。"
我们开始了恋爱,很快就步入婚姻。
婚礼很简单,就在学校的小操场上办的,学生们都来祝福我们。
小军还特意摘了自己种的向日葵送给我,说是要我们的爱情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太阳生长。
但婚后的生活,像是一场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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