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一对1930年牺牲的夫妇终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他们受到人们的关注,一是,这是一段尘封了半个多月世纪的历史;二是,这对夫妇是张国焘的胞弟与弟媳。带着与“叛徒”之名的关联,似乎早已经注定这条烈士之路走得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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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张国焘在延安期间的合影

张国庶的壮烈人生

张国庶出生于1905年,比胞兄张国焘小8岁。张家生活富足,父亲张劼庄对作为家中长子的张国焘寄予厚望。

1916年,19岁的张国焘考入北京大学理科预科,得以进入北京大学读书,这正是北京大学学生运动蓬勃发展的一段时间,革命氛围浓厚,张国焘在五四运动中表现很积极。

“五四运动”爆发时,张国焘是北京学生联合会讲演部部长,他把参与运动的学生们分成若干讲演团和讲演小队,到北京城内的各个地方散发张贴宣传品,宣传抵制日货,揭露北京政府和亲日派。在这场浩浩荡荡的运动中,张国焘冲在前面,也成为第一批被抓的学生领袖。

他出狱那天,许多学生都等在校门口,张国焘挺着胸膛,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接受着学生们的欢迎,恍若一位凯旋归来的英雄。

1920年共产主义小组在北京组建,李大钊是书记,张国焘负责组织指导工人运动。为了给工人们开办劳动补习学校,张国焘将家中邮寄给他的生活费都捐了出来,其他同志受到影响,也纷纷捐钱。后来这种习惯沿袭下来,最终组成中共党费的来源。

1921年,张国焘与刘仁静共同代表北京支部出席中共一大,成为共产党的创建人之一。

张国焘在北京求学期间,严词拒绝了家中为他安排的亲事,他还常常将《新青年》这类的进步书刊寄到家里,让家里人也受进步思想的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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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张国焘

他的胞弟张国庶年纪不大,却受到哥哥张国焘的影响,追求先进思想。张国庶先后就读于象山县初等小学、栗江高等小学、萍乡中学等等,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在校期间,是萍乡中学的高材生之一。

就在张国庶在萍乡中学读书期间,共产党人在他的家乡江西组织领导了一场萍乡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运动,让本就受到大哥张国焘影响的张国庶开始渐渐树立起革命理想。

1924年,19岁的张国庶经中共安源地委书记汪泽楷介绍,便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并在一年后加入共产党的队伍,和大哥一样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张国庶先后担任萍乡党小组组长、萍乡县委委员、县总工会主席等职务。1925年3月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逝世,张国庶便积极参加追悼会、演讲等纪念活动,宣传反帝反封建的进步思想。

在萍乡工作期间,张国庶不畏惧白色恐怖,始终坚定不移地保护革命志士。北伐战争开始后,张国庶又积极参与萍乡各界革命团体的筹建工作,担任国民党萍乡县党部常务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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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张国庶

张国庶的表现优异,1926年冬天他被中共湖南省委选派,到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值得一提的是,张国庶在苏联学习期间,与蒋介石的儿子蒋经国是同班同学,二人也在很多方面意见不同,也常有争执,几年后的事实也证明,他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张国庶出国学习近三年的时间,他曾组织考察团,到欧洲多个国家进行考察,直到1929年春天,张国庶才回到国内。

彼时的革命形势依旧很严峻,国民党反动派视共产党人为敌,双方展开激烈斗争,张国庶受命来到上海,担任党中央在上海各区的巡视员,他对外称自己叫周之德,并且在这段时期,张国庶与同为共产党员的晏碧芳结婚,夫妻二人共同奋战在革命战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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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江西省上栗县张国庶故居

张国庶在上海执行任务没多久,由于叛徒出卖,中共江西省委遭到破坏,张国庶被任命为江西省委书记,组建地方革命力量,在江西开展领导革命斗争,他的妻子晏碧芳担任江西省委妇女部长。

江西各地的革命斗争开展得如火如荼,引起国民党反动派的注意与恐慌。国民党反动派重金悬赏,声称要将“共匪头子周之德捉拿归案。”

不幸的是,由于国民党特务的告密,1930年5月27日,国民党南昌卫戍司令张辉瓒下令,派人搜捕共产党人,张国庶晏碧芳夫妇、以及省委组织部长叶守信、团省委书记徐少杰等五十余人被敌人发现,被捕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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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庶夫妇英勇牺牲

张国庶被捕后,敌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不仅是领导革命斗争的江西省委书记,还是张国焘的亲弟弟,张国庶被捕时,张国焘还在苏联莫斯科,1928年中共六大在莫斯科近郊五一村召开,张国焘远赴苏联参加,会后他作为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留在了莫斯科。

张国庶的身份不容小觑,敌人千方百计想要撬开他的嘴,从他那里获取更多的机密。

一开始,他们向张国庶许诺高官厚禄,声称:“只要张国庶公开声明脱离共产党,并同意到国民党内任职,就会给他高官厚禄,享受荣华富贵。”他们一遍遍跟张国庶说这些,想利诱张国庶投降,但遭到张国庶的严词拒绝。

之前已经背叛了党组织的庞云飞、王立生,不仅参与了抓捕张国庶等人的行动,如今又来狱中劝降张国庶,他们将美酒佳肴摆在张国庶面前,劝说他投降。

张国庶义愤填膺,对着眼前二人一番痛斥:“滚开,我不会与你们这些叛徒同桌共饮,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我张国庶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软骨头,你们当叛徒总有一天要受到人民的审判,将在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面对张国庶的严词痛斥,二人自讨没趣,也只好悻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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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影视剧照

一看各种利诱的手段都不管用,敌人直接对张国庶施行暴行。

他们给张国庶戴上沉重的脚镣铁链,对他严刑拷打,他们对张国庶使用了各种残酷的刑罚,包括灌辣椒水、刺指甲等等,张国庶的身体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折磨,但即使如此,他仍表示:“宁可一死,绝不屈从。”每天伤痕累累,都不曾让他坚定不移的意志动摇分毫。

张国庶的妻子晏碧芳亦如是。晏碧芳同样在牢狱中遭受各种惨绝人寰的酷刑,却自始至终都坚守党的秘密,绝不向敌人吐露任何一点点的信息。

敌人告诉晏碧芳:“只要你能劝你的丈夫张国庶脱离共产党,归顺国民党,保你夫妻二人都有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保证你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共享天伦之乐,保你们.....”不等敌人讲话,晏碧芳根本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拒绝了他们。

夫妻俩难得的一次相见,是敌人为了说服晏碧芳,将她带到张国庶面前。

出现在晏碧芳面前的张国庶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因为受刑,张国庶已经变得伤痕累累,身上是血肉模糊,晏碧芳心疼不已,她怒斥那些国民党特务:“你们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不得好死......”

可这些都绝不会让夫妻二人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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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张辉瓒

原本张辉瓒还以为这次抓到了一条“大鱼”,能问出我党的秘密,他常常询问案件进展,还作出指示要求加大审讯力度。张国庶晏碧芳夫妇宁死不屈,张辉瓒是软的、硬的都用了,没了办法,最后恼羞成怒,下令将张国庶晏碧芳夫妇二人处决。

1930年7月5日,张国庶被敌人残忍杀害,他的尸体还没敌人装进麻袋,沉入赣江,张国庶壮烈牺牲。妻子晏碧芳更是被敌人砍去头颅,并在市井“暴尸三天”,为革命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张国庶、晏碧芳夫妇短暂的一生,忠于自己的革命理想。

众所周知,张国庶的大哥张国焘却没有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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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张国焘

1938年春,张国焘趁着祭黄帝陵的机会逃出陕甘宁边区,背叛了党组织,投靠了国民党。此后,张国焘加入了国民党的特务组织,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时期,张国焘将共产党人视为他的目标,从事特务活动。

1949年,蒋氏王朝趋于覆灭,蒋介石所仰赖的国民党部队一败涂地,就连蒋介石自己也不得不败逃,张国焘携家人先是跟着蒋介石败逃台湾,之后又转居香港,1968年移居到加拿大多伦多生活,多年来张国焘辗转多地,日子过得艰难而又拮据。

他的晚年与妻子在加拿大的免费养老院里居住,得不到很好的照顾,1979年寒冬的一个深夜,张国焘被冻死,他的生命结束了,世上留下他的骂名。

人们一提起张国焘的名字,总是不免与“叛徒”挂钩,这种影响也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他的胞弟——张国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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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张国焘晚年与家人

张国庶夫妇追认烈士之路

张国庶晏碧芳夫妇是为革命牺牲的,新中国成立后,他们二人迟迟没有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1984年,张国庶晏碧芳夫妇已经牺牲了半个多世纪,中顾委委员孔原在看萍乡革命烈士纪念馆陈列大纲时,发现没有张国庶夫妇的名字,孔原表示:“张国庶是为革命牺牲的,我们活着的人,要为当年这些牺牲的同志说句公道话。”

关于张国庶迟迟没有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在历经半个多世纪后,确实存在着一些困难:

首先,张国庶晏碧芳牺牲后,当时的《南昌新闻晚报》报道称,“赤匪头子周之德等人被处决。”他用的不是自己的真名,而是用了“周之德”这个名字,这在身份上就容易对不上。

其次,张国庶的胞兄张国焘叛变了革命,而在1930年7月的《南昌新闻晚报》上,也曾刊载过一篇《脱党声明书》,那是在张国庶牺牲后发表的,但关于张国庶是否“曾经叛变”,人们尚且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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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孔原与邓小平夫妇

孔原也是江西萍乡人,当年张国庶在萍乡中学就读时,就是与孔原等人一同创建了互助社,宣传反帝反封建的思想。孔原与张国庶是多年老友,关于张国庶牺牲的这段历史,孔原表示,所谓自首书、声明书,许多都是国民党特务机关的手段与阴谋,本人甚至都不知情的,因为当年孔原就是做组织工作的。

孔原说:“从1931年到1948年,我还没有看到有材料能证明张国庶自首叛变。”他用事实为张国庶证明。

中央领导人杨尚昆也证明了关于张国庶的那段历史,杨尚昆三十年代初在上海工作,他知道的情况就是:张国庶在江西被捕,他在狱中忠贞不渝,至死都不曾透露党的秘密,且没有任何破坏党组织的行为。

而关于张国庶与张国焘,杨尚昆也说道:“张国焘是张国焘,张国庶是张国庶。我们党历来主张实事求是,我们应该为他正名,恢复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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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毛主席与杨尚昆

在大量的事实调查研究后,以及有杨尚昆、孔原等革命先辈的证明,1986年11月20日,经江西省人民政府批准,张国庶、晏碧芳夫妇终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这一年,距离他们牺牲已经过去了5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