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节俭，一盘炒青菜、一碟咸菜权作一餐，身上的衣服穿了多年舍不得丢弃；他又很慷慨，连续16年向岳西县红十字会捐款，留存下来的捐款收据可以铺满一整张八仙桌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黄博涵
安徽省安庆市岳西县，一场秋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凉意。储德素一早起床，眼见天气放晴，便匆匆吃过早饭，穿上破旧毛绒外套，骑上三轮车，开始走村串户回收废品。
储德素是岳西县温泉镇牌坊村村民，依靠回收废品和一亩多茶园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他很节俭，一盘炒青菜、一碟咸菜权作一餐，身上的衣服穿了多年舍不得丢弃；他又很慷慨，连续16年向岳西县红十字会捐款，留存下来的捐款收据可以铺满一整张八仙桌。
在安徽省岳西县温泉镇牌坊村，储德素和老伴汪荷芬展示多年来留存的部分捐款收据（2024年4月25日摄） 黄博涵摄/本刊
“捐了钱，心里亮堂得很”
储德素的善行之路始于2008年。当年，汶川地震发生后，储德素从电视里看到灾区泪眼蒙眬的孩子们，心揪成了一团。他决心做点事情。
当时，全国人民对四川灾区的援助热情高涨，储德素看到电视里号召捐款的消息后，揣上1000元现金出了门。“我不知道该把钱捐到哪里，就在街上到处找。”储德素说，后来他看到有单位设立了向地震灾区献爱心的捐款点，就这样完成了第一笔捐款。
“捐了钱，心里亮堂得很，我一路哼着小曲儿回的家。”储德素回忆说。
岳西县红十字会办公室主任曾嵘当时负责汶川地震爱心捐款点的组织工作。时隔多年，她依然对储德素前来捐款的情景记忆犹新。
“当时来捐款的大多是企业代表，或者是有稳定工作收入的居民，储德素在捐款的人群里特别显眼。”曾嵘回忆说，人群中的储德素，穿着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破旧”。当他说自己要给灾区捐款1000元后，在场的工作人员和一些群众显得惊讶。
这仅是一个开端。经历了第一次捐款后，储德素打听到岳西县红十字会长期接收善款，就每隔一段时间来到红十字会捐款，少则一两百元，多则上千元。“这事儿好像有一种魔力，做着做着就上瘾了。”储德素说。只要从电视上看到有地方发生台风、洪水等灾害，他就总想伸一把手，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
记者表示想看看储德素积攒的捐款收据后，他拿出多年捐款攒下的收据，把它们一张张小心地铺在桌上。“这张是南方洪灾的捐款，这张是舟曲泥石流的捐款，这张是玉树地震的捐款……”储德素慢慢抚摸着一张张收据说，仿佛它们是自己珍藏多年的珍宝。16年过去，储德素已不记得自己捐款的次数和金额，只有这些收据记录下他持续多年的善行。
靠收废品一点一滴积攒善款
走进储德素家中，记者看到纸箱被整齐地捆绑在一起，一个个被踩扁的易拉罐叠放着，废旧家电在这里经过仔细拆解……经年累月接触废品，储德素的双手布满老茧，还有一些被废品划破的伤痕。
储德素说，回收一公斤废纸箱到废品回购站，可以赚一两角钱，有时忙一整天，收入不过十几元。他捐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这样一点一滴攒下来的。
“最看不得别人受苦。”储德素这样表达自己捐钱的初衷。储德素1957年出生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他的父母身体不好，储德素和哥哥念完小学后，十五六岁就肩负起照料家庭的重任。“当时村里的人很照顾我们，经常给我们送吃的用的，政府每个月还给我们发几块钱补助。”储德素说，自己是靠大家帮助才度过最困难的时期，想尽己所能回报社会。
善愿的种子很早在储德素心头生根发芽，直到供养儿女长大，各自成家立业，他才有条件付诸行动。“一开始我瞒着孩子们偷偷去捐款。有点担心他们不理解，埋怨我。”储德素说，没想到后来儿女知道后都非常支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储德素的捐款总是低调进行，即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也好久不知这位老人长年累月的善举。这两年，在岳西县红十字会推荐下，储德素的事迹开始见诸报端。“看到新闻时，不敢相信报道中的‘储德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邻居储冰翔说，在知晓储德素的事迹前，他以为捐款是富人才做的事。
桂蓉是岳西县红十字会原办公室主任，因为经常接收储德素捐款，曾和同事一起去储德素家中看望。看到储德素家里的房子是毛坯房，有的房间连门都没有，屋里甚至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后，桂蓉曾劝储德素少捐一点。
类似善意的劝告储德素听过多回。“没事，儿子、儿媳妇在深圳打工，他们能照顾好自己，我留点钱自己生活，够用就行了。”他总是笑呵呵地回应。
温泉镇政府知道储德素的情况后，曾对他进行慰问和嘉奖，但要么被拒绝，要么被他转捐到红十字会。“我还干得动，不需要这些。”储德素说。
善的涓流汇成大海
近些年，储德素的捐款收据上，他的名字后面，出现越来越多其他人的名字。
储德素近年先后获得“安庆好人”“安徽好人”“岳西县道德模范”等荣誉称号，越来越多周边乡镇甚至县区的群众了解他的事迹后，其中一些人或是委托他进行捐款，或是在他的影响下自行捐款。
2024年6月底，安徽省黄山市歙县连续遭遇强降雨，多个乡镇受灾。6月27日，储德素去岳西县红十字会，捐出今年的第二笔捐款。与他一同前往的还有另外三人，储德素把他们称为“捐友”。这三人中，有的是储德素收废品过程中结识的，有的是了解到储德素的事迹后主动联系他的。
2024年9月初，岳西县妇联组织“99公益日”慈善募捐活动。活动中，储德素所在的牌坊村有包括储德素在内近百人参与募捐，而牌坊村的常住人口不过1000人左右。全县范围内，共有9700多人参与捐款，筹集善款35万余元。岳西县妇联的一些工作人员对记者说，储德素一个人的善心激发了更多人善意的聚集和涌流。
一些牌坊村村民乃至周边乡镇的群众，开始留心存放废品，积攒之后卖给储德素。“有些人说要把废品免费送给我，我都拒绝了。”储德素对记者说，“大家的钱都是辛辛苦苦攒出来的，在我这儿能卖一块是一块。”
“我捐的钱就这么一点点，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这些钱是微不足道的。”储德素说。
品德高尚、生活朴素。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储德素用无私的奉献诠释了凡人微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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