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有是攸县人,一天走在路上被一个硬物砸中脑袋,捡起来发现是一支样子老旧的长笛。同时耳边传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原来是旁边一户人家发生了争吵。
吴大有擦干净长笛身上的灰尘,走过去敲门,想将东西还给人家。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敲了许久,里头才有人出来开门。
那妇人一见吴大有将她刚刚扔出去的垃圾捡回来了,怒气横生,厉声咒骂了他几句就狠狠关上了门。
无奈,吴大有只得将这支长笛带回自己家里。
过了几日,他受邀去城外一个老友家里做客,顺手带上了长笛。
正是深冬,大雪压弯了树枝,吴大有坐的马车行进得分外艰难。途中突然猛晃一下就停了,下车来看,原来是车轮深陷在了厚厚的积雪里。看这情形,起码要花上一个时辰才能拉出来。
趁着歇息,吴大有踱步进了一片树林里,林间美好的景色让他兴致大发,便拿出长笛放在嘴边悠悠吹起了小曲。
这时,林子深处走出来一位穿着艳丽的女子,笑意盈盈朝着吴大有这边走来。
吴大有觉得奇异,天气恶劣,况且是在野外这种地方,居然还有女子只身一人出来。他微笑着向对方行礼,那女子朝他越走越近,还伸出了手,马上就要挨到他的衣袖。
“公子醒醒,到了。”
吴大有坐在马车上醒来,方才是车夫在喊他。他颇为惊讶:“咱们的车子这么快就从坑里拉出来了吗?”
车夫更是摸不着头脑:“我赶车您还不放心,能叫您栽到坑里去嘛?”
吴大有寻思道:“看来是梦境太逼真了……不但记得车子陷入积雪的场景,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梦里那位女子的模样……”
到了老友李生的家里,吴大有自在得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手将包袱搁在一旁,长笛从里面滚落出来也没管。
深夜,李生出来上茅房,偶然瞥见友人的包袱旁边有个东西在冒着绿光,拿起来一看是支长笛。回想起两人过去弹奏唱曲的画面,他禁不住放在嘴边吹响了。
突然,他感到有人从身后拉他衣袖。回头一看,是个妙龄女子,正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李生见她生得美丽又多情,忍不住回应。两人当即进到卧房里宽衣解带,同床共枕。
清早起来,吴大有忙前忙后为老友家里打扫,做完一切发现人还没起。进屋去看时,发现李生面色青紫,像是中毒一般。吴大有使劲拍打他的脸颊,人都没醒。
邻居恰好上门,看到病人的样子,劝吴大有去崇福寺请了大师过来。大师看过后,先是一惊,而后露出微笑:“我找这女鬼许久了,没想到在这里有了收货。”
随即,他喂了李生一颗丸药,又给他周身洒了些符水,交待吴大有看好病人后便离开了。
半天过去,李生悠悠醒来。吴大有喜极而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那扫把星,一来你家就叫你遭大难……”
李生得知是友人一直在照顾自己,又感动又愧疚,亲自带着吴大有去外头游玩散心。
两人回来后天已经黑了,因太过疲惫,吴大有一进屋就躺倒睡下了。李生给友人收拾东西,正好又碰到那支长笛。不知为何,一看到这玩意儿就禁不住诱惑拿起它,自然而然就放在嘴边吹响了。
瞬间,又是昨晚的女子出现在眼前,今夜的她换了一身粉色衣裙,看起来更加娇媚了。李生半点不设防,当夜又拉着对方欢好。
却说吴大有第二天一早收到家里的来信,立刻收拾东西急匆匆要赶回去。临走前见友人还没起来,也不便打搅,留了封小信就走了。
原是吴大有的老父亲和人起了争执,被人推到坑里摔伤了。吴大有十分心疼父亲,将人送去医馆治疗后,又去找推人者理论。等老父亲的伤势稍好后,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难得闲下来,吴大有有了心思到郊外散心。看着迷人的景色,他自然而然又拿出那支长笛吹起来。刚吹出点声音,梦里的女子突然出现,把吴大有吓了一跳。
女子媚笑着走过来,嘴里吐出的话语十分大胆,不似普通的女儿家那般。
这时一个妇人路过,看见女子就开口责骂,嗓音凌厉,连吴大有都有些害怕,也因此,女子不敢再靠近他们。
骂完女子,妇人又转而回过头骂吴大有:“你还真是嫌命长,我那天让你把这破笛子扔了,你咋又捡回来了?短命鬼!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吴大有这才认出,这是那天扔掉长笛的妇人。他本想解释两句,女子却是掩面哭哭啼啼跑了。
晚上,吴大有无聊,随手拿出长笛吹曲子,白天的女子又出现了。吴大有终于发现不对劲,问起女子。
女子起先还不承认,说是巧合,后来禁不住吴大有的逼问,只得交待了:“你料想的不错,我确实是被笛音唤出来的。”
见吴大有仍对自己抱有怀疑,女子开始呜咽着诉苦,将自己的来历都告诉了他。
据她所说,本家姓温,是江南人士,原本是万花楼里的歌伎。因为与一位姓娄的书生相爱,把自己积攒的赎身钱都给了他当盘缠。
后来娄生过了快两年都没来找她,断断续续传来消息,说娄生早已回了老家娶妻生子。温氏心灰意冷,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里。
死后的温氏舍不得去投生,魂魄随心飘到了娄生家里。娄母害怕,请了高人将她的魂魄锁在温氏当初赠予娄生的长笛里面,扔到了急流里。
没想到某天娄生路过河边捡到了这支长笛,又带了回家,自此两人夜夜相会。结果被娄母发现,再次把长笛扔出了家门。
听过温氏的经历后,吴大有颇为同情她,随后又问:“如果你与娄生还有情意,我愿意为你们牵线。”
温氏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低声说了句:“那就最后再见一见那负心汉吧!”声音太弱,吴大有只见她张了张口,却没听清这句话说的什么。
来到之前捡到长笛的人家门口,吴大有轻轻叩响了大门。出来开门的终于不是那妇人了,而是娄生本人。
听闻了他的来意,娄生十分惊讶:“难道你也被她迷惑了?”随后又上下打量他的身子,问他有没有害病。
吴大有感到疑惑:“我看温氏只是个可怜的女子,想要帮帮她,难道她还会害人?”
娄生嗤笑道:“也是你命大,往日那些沾过她的男子,哪个不是快死了。我好心劝你一句,赶紧把长笛扔了。幸好当初有我母亲,否则我也要被她害死了……”
吴大有一拍脑门:“唉呀,糟了!”随即叫了辆马车立刻赶往老友李生的家里。
自他走后,李生还未从床上起来。一个多月水米未进,还生着病,本来早该没命了,不知怎的如今竟然还有一丝气息在。
吴大有匆匆去请来上回的大师,大师第二次见李生这个病人,笑道:“看来上回洒的符水起了效用,那女鬼还没把你吸干。”
一番施法后,李生终于醒来,接连养了半个月才能说话。恢复意识后,他泪流满面对友人说:“我还以为自己要没命了,若不是你,我早成了孤魂野鬼。”
吴大有劝慰了他一番,当着他的面将长笛交给了大师。李生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两次走进鬼门关,都是这支长笛惹的祸。
过了一阵子,等李生能下床正常生活了,吴大有才乘了车回家去。
刚下了马车,娄生忽然急匆匆迎上来,看到吴大有就激动问道:“那女鬼如今已被抓住了吧?”
吴大有很是好奇:“你怎么知道?的确,那长笛已经交给了厉害的大师。”
听此,娄生呼出口浊气,长叹一声:“总算是清静了!前一阵那女鬼夜夜来梦里找我,吓得我半死。后来她突然来找我告别,我就猜到是有人将她给收服了……”
娄生这一副庆幸的语气,叫吴大有更是不解:“听说温姑娘为你寻死,死后仍旧惦记着你,难道你早已厌弃了她?”
娄生绿了脸:“你听她瞎说呢!当初我一个穷小子,宁肯变卖掉仅有的衣物也要给她捧场,可她舍不得那里的奢靡生活,哪肯跟我回老家过穷日子?自己登高不慎跌落,这还怨得了我?”
吴大有又问:“她说为了支持你科考,将自己积攒的赎身钱都给了你,这可是真事?”
娄生有些迟疑,转过了脸,说道:“这……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也没逼她呀!”
顿了顿,又愤愤道:“罢了罢了,毕竟相爱一场,我也做不出挖人坟墓的事来,那……后来还不是我娘嘛,她知道有女子的冤魂缠着我,请了高人将她的魂魄锁在长笛里,这可怨不得我……”
听完娄生的叙述,吴大有终于明白,为何那温氏会一而再再而三出来作恶害人,不过是怨恨娄生的背叛,想要报复世间的无情男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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